她慢騰騰挪去洗臉,身後有人跟隨監視。她用眼神尋找,看有什麼工具,可以讓她快速改變一下容貌。但這小河邊只有落葉泥土,連塊石頭都找不到。
頭頂忽然有風聲,風裡有淡淡香氣,這香氣有點熟悉,她眼睛一亮。一垂頭,就看見面前淺淺的水流底部,忽然多了一個蠟丸。
監視她的人,靠著樹談笑風生,對那陣風和此刻她面前的變化,毫無所覺。
景橫波撈起蠟丸,捏碎,耳邊傳來紫微上人細細的聲音,「吃了,七天之內,你皮膚白天會發生變化,晚上回復正常。嘿嘿嘿嘿,解藥沒有,敢不敢吃?」
景橫波毫不猶豫就將藥丸吞下肚,低聲道:「喂,問個問題,剛才,你和詢如,誰把誰睡了?」
「唰」一下,一股大力從屁股後面傳來,她早有準備,一個驢打滾翻到一邊。
「怎麼回事?」監視她的人被驚動,直起身子詢問。
「有水蛇。」景橫波顫聲指著水面。
那股準備踢她屁股的勁風,正順著水面翻翻滾滾一線而逝,看上去真如一條大水蛇一般。
「水蛇有什麼好怕的。大驚小怪。」監視她的人嘀咕,「走吧。」
「我最討厭蛇了。」景橫波一邊走一邊大罵,「狐媚臉,水蛇腰,不男不女,狡猾無恥,天底下最噁心的東西!」
「瞧這丫頭,有點傻啊。」跟在她身後的人笑道,「這蛇還有臉?」
「對啊沒臉!這麼快就出來了,到底行不行啊?」景橫波笑。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啊!」那傢伙一把摀住屁股,「好像有蛇咬我,哎喲!」
景橫波早已跑到人群中去了,有好些人等著她的亮相,結果她老人家臉一抬,眾人頓時神情精彩。
這姑娘,要說眉目也似乎怪好看的,只是這皮膚怎麼……
說似乎,是因為,那張臉,如白癜風一般,一塊黃一塊白,斑駁似掉落的牆皮,那樣可怕近乎噁心的肌膚,讓人不敢多看一眼,誰還在意她眉眼如何?
更要命的是,這黃黃白白,似乎也延續到了身上,頸項上,也有這樣的痕跡。
原本對她很有興趣的男人們,頓時興致大減,長得再美,對著這樣噁心如蛇的皮膚,也沒了胃口。
「白癜風吧?」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齊齊退後一步,她身邊留下安全距離。
景橫波摸摸臉,心想老不死只愁整人不狠,給她的東西,肯定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不過也好,安全了。
一路下山,在山坳處取了馬,但沒人願意和她共乘,那領頭人便道:「把給厲公子的馬,先讓她騎吧。回頭到了鎮上,再買一匹給她。」
景橫波一看,那可真是一匹好馬,高大神駿,油光水滑,紅纓紫轡,銀鞍金蹬,還是最裝逼的通體白色,這種馬,一般都是帝歌公子哥兒最喜歡用的,用來裝逼耍帥泡妞踏青之必備法寶。藍天之下,碧草之上,白馬飛鬃,紅袍狂舞,馳向那群兩眼冒心心的傻妞兒,該是多麼的高大上。好比現代那世,高富帥必備拉風跑車,方便勾搭綠茶婊一樣。
這樣的馬,給她騎?這麼大方?其餘人的馬都沒這個好呢。
有人在壞笑,道:「大哥,這不好吧。這馬是厲公子指名要的,都不願意給我們碰,想必不願意給這位坐。」
「他要留給女王坐呢,留著和女王陛下雙雙共乘,策馬奔騰呢。」立即有人陰陽怪氣地笑。
眾人都笑,語氣中對那位「厲公子」,看似尊敬,實則鄙薄。
景橫波眨眨眼——啥米?女王?有什麼八卦嗎?
「少說幾句。」那領頭人看她一眼,道,「反正也是暫時,稍後我向厲公子解釋便好了。」
這麼說她也不客氣,嫻熟地上馬,馬術早已練習得精熟,不會露怯。
跟隨眾人一路前馳,景橫波注意到,幾乎每馳十里,領頭人都會停下來,路邊都有人接應消息。一路上行人很多江湖打扮,但屬於官府的士兵、衙役、司丁等等官家人,幾乎看不見。
由此可見,江湖勢力,在這玳瑁部,已經佔據了相當大的權力。王權在這裡,被逼退縮至一角,苟延殘喘。
據說玳瑁上元城,又是一種景象。內城之內,幾乎沒有任何百姓居住,只留王城官員和軍隊,玳瑁族長已經放棄了對玳瑁全境的掌控,所有軍力都用來掌控上元,王令只施行於上元城之內,軍隊只在上元城內,密密地守護著王宮,據說上元軍隊舉起的刀戟,密得蒼蠅都飛不進去。
這真是一種奇特而糟糕的格局,神似大荒的縮影。除了玳瑁,別處全無。
第七峰的山腳下,是玳瑁北部邊鎮關家川。一行人將在這裡補給食物,稍事休整,然後分兵兩路,一部分攜帶人熊和消息回報,一部分人帶著景橫波,趁勢追尋女王蹤跡。
這些人消息當真靈通,在路上,這批人就接到了上面的指令,表示將安排人員前來匯合,一定要追到女王,不能讓女王和十三太保先聯繫上。
眾人將要在城內一座小院內休息,儲備食物,等待後援的到來。
一進入玳瑁中心區域,景橫波就發現,這裡的空氣有點問題,呈現一種淡淡的灰霾色,聞著也不大好聞,有點像現代那世傳說中的霧霾。
但這是古代,山明水秀無污染,哪來的霧霾?是不是和傳說中永遠散發著毒氣的黑水澤有關?
景橫波跟著那群人,轉過幾條幽深的巷道,看見一扇棗紅色的木門。
門下青磚縫裡,幽幽開著幾朵明黃的野菊,有人來應門,吱嘎一聲推開門扇。
院子裡一色青磚地,午後陽光裡明淨如水,青磚上白袍委地,不染纖塵。
景橫波一眼看見那衣裳和式樣,心一跳,下意識勒馬。
再一眼看見那人背影,忍不住一個哆嗦。
陽光太烈,辨不清具體輪廓,只那一眼,便看得她通體生涼,只覺得昏眩慌亂,忍不住撥馬要走。
她這馬卻因為神駿,很自然地跑在了前面,此時被後頭的人堵住,根本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