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你!」納木爾怒喝,卻沒有將手從對方胸膛裡拔出,怒極之下,手狠狠向裡一搠,一抓。
慘呼刺穿曠野的寂靜,納木爾手伸出來的時候,掌心一顆血淋淋,猶在跳動的心。
他將那心狠狠拋在地上。
「廢物的下場!」
四面白衣人,都是記名弟子,地位低於他外門弟子身份,都默然垂頭不言。
地上,那枉死的少年,胸口一個大洞,似一張嘴,向天呼號。
更遠處包圍圈,有人在傳訊,「他們在河中!」
納木爾的靴子,狠狠踩過地上的心,「追!」
這曠野之上,不知多少神出鬼沒的白衣人。
景橫波覺得天門第一擅長裝神弄鬼,第二擅長人海戰術,第三才是武功。
神跡騙不住你,我就用人海碾壓你。
她對此表示佩服——又狂妄,又不要臉,果然手段非凡。
「嘩啦」一聲,她進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那個……不好意思。」她昏頭昏腦地和背上的穆先生道歉,「……呃,我醉後,好像有點控制不住方向……」
她有點遺憾,在七峰山的時候,沒什麼機會喝酒,沒鍛煉出酒後瞬移的控制能力。
穆先生內傷未癒,泡這冷水想必不大爽快。
他拍了拍她的後頸,一股暖流湧入,她「呃」地一聲,覺得胸口的煩悶噁心感覺好了很多。
「剛才那一手,很出色。」他輕聲道。
她嘿嘿一笑,頗有被師長誇讚的自得,笑完忽然覺得不對勁——這傢伙口氣怎麼這麼老氣橫秋?真以為是她師長了?
挑挑眉毛嘴一撇,「當然,我什麼時候都比你出色。」
他笑一笑,道:「是極,所以我現在五體投地。」
「必須的。」她洋洋自得,忽然又覺得不對勁——五體投地?五體投背吧?還有,哪五體?
腦子忽然就轉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她開始覺得背上有那麼點不自在,此時忽然感覺到了身後男子清逸又好聞的氣息,河水冰冷,而他的呼吸熱熱地拂在耳側。
她忽然大力地甩開頭,以至於險些將背上的他甩出去。
「怎麼了?」他攬住她的肩問她。
她心中怪異的感覺越發的濃,此刻卻來不及回答了,人影閃動,已經逼向小河邊,一道白影風馳電掣般射來,剛才還在數丈外,一眨眼就快到近前。
「凝冰!」納木爾未到,已經大聲下令,聲音凜然有殺氣。
趕到河邊的白衣人,圍成一圈,齊齊探劍下劈,刺入河水。
「嚓。」一聲輕響,白色冷氣蒸騰,河面迅速結冰,冰面擴展著嶙峋的邊角,如無數冰劍,從四面八方逼向河中心的景橫波和穆先生。
河面上鋪開一幅闊大的抽像畫:雪白底色,縱橫細紋,邊緣參差,向中心迅速合攏。
景橫波將無法游動,冰面很薄,她也無法爬上冰面,她想沖天而起,會被河水四面等待的劍光穿透,她留在水中,會被河水裡閃電般蔓延接近的冰劍穿透。
怎麼看都是死局。
納木爾終於展開一抹森然的笑意。
他彷彿再次看見了這兩人被河水之劍穿透的身體。
輕功再好,能從自己手下瞬間逃生,令自己誤殺屬下又怎樣?這河水裡,總不能施展輕功吧?
三丈、兩丈、一丈。
河水冰面離中心景橫波越來越近。
「好暈……這些白花花的劍看著更暈……」景橫波呢喃一聲,「……坐好!」
下一瞬嘩啦一響,她出現在河邊,那些白衣人背後。
穆先生手一抬,身後那一排還在專心凝冰河水的白衣人,背心一涼。
他們愕然低頭一看,就看見自己胸前,突出的帶血的冰錐。
這些人想要轉身,不明白怎麼襲擊會突然來自背後。但他們這輩子,再也轉不了身了。
「噗通噗通」,人體墜落聲連響,一排人倒入河中,撞碎冰面,沉底。
納木爾還在對岸,愣愣看著空蕩蕩的河心,和河邊倒下,半個身子插入河水的那些屍體,臉上如被扇了數十耳光。
「怎麼會這樣!」他終於失態暴吼。
所有人茫然地舉著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明明前一刻還看見那兩人在河心,下一刻就看見自己人的屍體倒下一排。
有那麼一瞬間,這些天門記名弟子,險些以為是自己門中的長老護法們來了。
不是自己門中那些神仙般的人物,這天下哪來這樣的神通?
納木爾奔到那些屍體旁,查看了傷口,臉色更加難看。
這些人死於冰錐刺心,對方手法看不出任何特別,只是特別凌厲凶狠。連用的武器都學他們的風格,凝冰為錐。
簡直是侮辱。
他抬起頭,眼前是曠野,風茫茫過了,不見那兩人蹤影。
如鬼魅般的速度……
不可能!
這附近沒有多少掩藏的地方,他們還在附近!
他霍然站起身,眼神凶狠,「搜!」
一道影子風一般捲過,隨即猛然站定。
「哎喲我不行了,好想吐。」風裡傳來景橫波發軟的聲音,「這是哪裡?」
「附近的無名小山。」穆先生聲音依舊沉穩,「你怎樣?」
「不大好。」景橫波撐著膝蓋,垂著頭,「好冷。」
穆先生拉過她的手,把了把脈,皺皺眉,「你不是酒的問題……你體內寒氣積蓄過重,今晚被那群人冰寒之氣一激,發作了。」
景橫波點點頭,她知道是怎麼回事,和酒倒沒多大關係。耶律祁走的時候就提醒過她,雪谷一個月,她整天在外奔波,受寒氣侵襲,這身體以前也沒經過類似錘煉,不知不覺間就受了寒,種下了病根。耶律祁提醒她調養好再下山,她沒放在心上,壓下的病因終究會誘發出來,今晚的冰雪寒氣,就是誘因。
看她蔫頭耷腦模樣,他眼色微微沉鬱——看出她身體內有寒毒,特意以酒試圖拔除,沒想到這麼巧,遇見了那群天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