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木爾已經帶人在附近繞了三個圈,將不大的小山翻了個底兒掉,連洞中洞都跳進去找過,依舊沒發現那兩人身影。
他越發煩躁,只覺得心頭似有火在燒。
底下還在辦喜事,他想著剛才看見的那個嬌俏的新娘,居然要嫁給那麼個傻丑之人,就覺得這世上的事情,真是太多不公了。
想當初天門賜下那麼個醜女,他還欣喜若狂,還有很多人羨慕,如今下到大荒,連個傻子醜八怪都比他有艷福。
「納木爾師兄……」身邊的人察言觀色,試探地道,「那村子,要不要再搜一遍?」
「嗯?」他眼神斜斜地飛過來,「不是搜過了嗎?」
「洞房裡也許還藏著人呢?先前洞房沒人,我們沒仔細查。」那人低笑,眼神蕩漾著曖昧的光,表情卻還力持平靜端莊。
納木爾回頭看看他,哈哈一笑。
「你說得也對,」他點點頭,瞇著眼睛注視那喜房的紅字,「那我一個人去瞧瞧,你們都不必跟來。」
「是。」
「新娘子進洞房咯。」
有人嘻嘻哈哈笑著,在景橫波身後推了一把,她向前一衝衝進室內,身後簾子唰地拉上,門砰一聲關了。隱約還能聽見鐵鎖碰撞的聲音,乾脆鎖上了。
這陣仗,搞得她像個被拐賣的媳婦。
屋子裡很暗。只有桌上點著一對紅燭,紅燭下放著幾盤點心。一扇小小的窗戶,透不進黎明的天色。
屋內陳設很簡單,這畢竟是貧苦鄉村,所謂境況尚好,也不過就是傢俱還算齊全,最顯眼的是雕花大床,垂著深紅的布帳,帳上繡著俗艷的喜慶圖案,紅彤彤的脹眼。
帳子是放下來的,半掩著深紅的袍角,床上坐著新郎官。
景橫波背靠著門,忽然想笑。
這叫哪門事兒?新娘子陪完客人進洞房,新郎官在房內等掀蓋頭?
景橫波捏了捏手指,匕首就在掌心,冰涼,她掌心都是虛汗,濕滑得幾乎握不住。
透過薄薄的紅蓋頭,她盯著新郎官,他的身形掩在帳子後,看不出端倪,一聲不出,也感覺不到殺氣。
景橫波覺得他不太像那些天門的人,天門的人太驕傲,自我感覺太好,似乎不大可能改裝,穿上這鄉村新郎官的俗艷紅袍。
不過她也覺得,這新郎官更不像真正的新郎官,雖然看不清楚,但那人靜靜坐在紅帳裡,從她的角度,可以隱約看見他流水般的黑髮,感覺到他身材緊致頎長,朦朧紅光裡,那人似乎天生散發一種神秘而誘惑,引人追索和走近的氣韻。
氣質天生,一個鄉村青年如果也有這樣的氣質,那姑娘也不用逃婚了。
她正在考量著危險性,好決定逃走還是出手,那床上的人,忽然對她招了招手。
景橫波一怔。
隨即她笑了笑,慢步走了過去——新娘子召喚啦,新郎官好歹要掀個蓋頭是不是?
匕首滑貼腕部,一抖便可刺出。
她走到床前,伸手去掀紅帳。
渾身冒著冷汗,她虛弱得手指發抖,看人也有些模糊,她咬牙站穩。
帳子裡的人忽然抬手,手中一柄細細長長的東西,直挑她的面門!
景橫波匕首立即滑出,直刺他咽喉!
「噹!」寒光一閃,匕首飛起。
那細長東西斷落一截,依舊向前,一挑。
蓋頭落地,她怔了怔,這才看清面前是半截秤桿——用來挑蓋頭的那種。
一瞬間她啼笑皆非——這難道真是新郎官,所以惦記著要挑新娘的蓋頭?
頭一低,終於看清了他的臉,她怔一怔,低呼:「穆……」
他卻飛快伸指按住了她的唇。
景橫波眼珠滴溜溜地看他,沒想到這傢伙沒有藏身山洞,竟然也跑到這裡,和她心有靈犀一般,一個扮新娘,一個扮新郎,湊在了一起,不過他這麼緊張兮兮做什麼?
然後她聽見頭頂的風聲。
有人!
感覺到她的繃緊,他一笑,放開手指,卻又忍不住盯了一眼她的紅唇。
依舊如此的溫軟飽滿潤澤,似初春清晨初綻的花瓣……
「你……」景橫波又想說話。
頭頂風聲一緊。
他忽然抱住她,一翻身將她壓倒。
她後背撞在床褥上,整張床驚人地吱嘎一聲。
窗子下似乎有人在聽壁腳,發出嘰嘰嘎嘎的笑聲,屋門外似乎也有人在偷聽,隱約有吁出的長氣。
窗下的是村人,聽新人壁腳是好玩;屋外的是新郎家人,生怕新郎不開竅,如今放了心。
頭頂上是誰?
景橫波被他壓住,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一點力氣都散了,她喘了兩口,掙扎兩下,似乎很難受,又想開口,他又伸指按住了她的唇。
她瞪著他的手指——還給不給她說話了!
他比她想像得還不客氣,一邊按住她嘴唇,一邊手一揮,她的新娘裙子忽然就離了體,飛出了帳子外。
窗戶下又是一陣嘰嘰嘎嘎的低微笑聲。
景橫波身上當然還有自己的衣服,但被人壓著這麼脫衣服終究不是很爽的事,想要抗議,嘴還是被壓著,他似乎壓上了癮,眼睛始終看著外面。
鬱悶之下,她很想一口咬斷這手指,這麼想的時候嘴便一張,他正抬頭看屋頂,一不注意,手指便滑進了她口中。
兩人都一怔。
景橫波忙不迭地將他手指往外吐,一邊吐一邊怒瞪他——好多細菌!
他卻有些怔怔的,拿出手指後還抬手看了看,手指上一星閃亮的液體,他也不曉得擦。
景橫波倒臉紅了,急忙抓過他的手,對著褥子狠狠地擦了擦。
他一聲不吭任她擦,她看見他側臉,紅光下微微聚起的漂亮眉峰。她從來沒想到,清俊和誘惑這兩個不搭調的詞兒,竟然可以融合在同一人身上。
上頭忽然微微一響,他抬手,砸出一雙鞋子,咕咚一聲,桌上的紅燭被砸倒。
窗口下聽壁腳的聲音嘰嘰咕咕更響了,還能聽見低低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