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要,不如搶(3)

錦衣人此時才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人說玳瑁之主也如烏龜,愛縮於殼中。我瞧你,倒是個人物。」

「放肆!」明晏安身邊將領,忍無可忍呵斥。

錦衣人就好像沒聽見,他眼底似乎容納這天地之大,卻根本沒有尋常人的存在,就連明晏安,也是幾次對話之後,才不過正眼看了一眼而已。

這番做派,看在平常人眼裡,是裝腔作勢,只有擁有一定見識的明晏安這種人,才能分辨,到底什麼是真氣派,什麼是假神氣。

養移體居移氣,久居高位者形成的氣度風範,不是誰都可以扮得來的。

明晏安因此顯得更加謙沖有涵養——他已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就算不求個盟友,也不願招惹任何敵人。

「請。」他不多言,甚至不問對方身份來歷,微笑相讓。

「大王!」他的親信將領想阻止,「此人來歷不明,武力非凡,怎可隨意放入宮中重地,萬一他是個刺客……」

這也是明晏安的顧慮,然而他看一眼錦衣人,他正負手看黑水澤,似乎對那片可怕沼澤很有興趣,根本不在乎這邊的看法。

「世上沒有這樣氣質的刺客。」他咬一咬牙,低聲道,「賭了!」

軍士們不甘心地讓開了道路,錦衣人閒庭信步入宮,很自然地走在了前邊,倒顯得明晏安是他的隨從一般。玳瑁從屬們自然又一陣不服氣,明晏安眼底卻閃出亮光——觀人觀氣度,這人如此習慣從軍陣中行,本身一定是手掌軍權者!

軍隊列陣的殺氣,對人很有震懾力,如果不是見慣,第一次很難有人能從容穿過。更不要提此人走過軍陣,神態依舊居高臨下,但又生出幾分親切,很明顯,他經常檢閱軍隊,下意識移情了。

明晏安更加確定自己判斷沒錯,忙吩咐宮人,好好給客人準備食宿,又親自詢問客人,想吃些什麼。

那傢伙走在前頭,毫不猶豫回答:「蛋糕。」

明晏安愣了愣,蛋糕是什麼東西?

錦衣人也頓了頓,醒覺這玩意在大荒是不可能有的,只好很將就地道:「甜食也行。」

原來是個喜歡吃甜的,明晏安忙令御廚準備最好的甜食點心,送去凝雪閣。

他並沒有跟到凝雪閣,再去和人家示好,那樣太掉價了,也會令人家輕視,所謂過猶不及。

他吩咐護衛好好看守凝雪閣,只要對方沒異動就不要干涉,自己轉去了前宮——他還有個麻煩女王要應付呢。

一間陋室,黑暗,狹小,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和熱水淡白的霧氣。

屋中有人在呻吟,壓抑的,微微憤恨的。

「哧。」一聲輕響,伴隨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屋中血腥氣乍濃,熱氣騰開。

微光自窗縫透入,照見床上浴血掙扎的人,他被人壓著,一人坐在床邊,給他處理傷口,動作穩定,慢條斯理。

慘呼和血腥氣,都不能令他的手顫抖一分。

將那肩上對穿的血洞填塞了藥,包紮好,他轉身洗手,對那痛得渾身發抖的人道:「好了,起來吧。」

床上的人瞪大眼,似乎不信他的話,半晌嘶聲道:「你什麼意思!」

那人穿一身黑斗篷,慢慢洗手,道:「池門主,你不想報仇嗎?」

「我報仇也是先找你!」床上的傷者正是池明,猙獰著一張血跡斑斑的臉,恨聲道,「你說到時候會有令女王失敗的殺手鑭,你說最後會助我一臂之力,你就是這麼幫我的?」

「我不是幫你了麼?」那斗篷人奇怪地道,「我救了你,還給你治傷。如果不是我把你扯進人群,你知道會有多少人不放過你?別的不說,僅僅等在人群外,要斬草除根的,就不少於兩批人。」

「如果你之前就出手,我根本不會失敗,也不會被廢了武功!」池明怒吼。

「我只應過會出手,會幫你,我可有一個字騙你?」斗篷人毫不以為意,猶自帶笑。

池明蒼白著臉色,漸漸回過味來,嘶聲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擺了我一道!」

「想那麼多幹什麼呢?」斗篷人笑,「你該想想,是我救了你,不然你現在就在哪處亂葬崗,在野狗肚子裡晃蕩了。」

池明想著那可怕一幕,激靈靈打個寒戰,再看向斗篷人的臉色就變了,不是感激,而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自己一敗塗地,武功已廢,再也不是當初高高在上的凌霄門副門主,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再說什麼,萬一激怒了這些心狠手辣的人,那結局,恐怕比亂葬崗還慘。

「說吧……」他垂下頭,氣息奄奄地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斗篷人不答,偏頭看看他,打量著他的身量,對身邊另外幾個蒙面人道:「還有點時間,好好打磨。」

「你要做什麼?」池明嗅見恐怖的氣味,驚駭地瞪大眼。

「你恨女王嗎?」斗篷人聲音幽淡,他站在床邊,俯臉看他,昏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巍巍陰影似要籠罩了整個屋子。

不聽這個名字還好,一聽,池明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恥辱的三個響頭,想起裴樞冷笑的艷麗的臉,想起刀尖刺穿琵琶骨的森然痛苦,恨意如毒蛇纏繞心間,蝕骨疼痛,他不可自抑地顫抖,齒關因此發出咯咯的聲音,「恨……」

「那就行了。」斗篷人起身,幽幽道,「記住這一點,它會幫助你撐下去的。」

他轉身向屋外走,輕輕道:「有死有生,崩毀重建,明樓在雪,又見青天……」

屋內忽然傳出一聲慘嚎。

聲音慘烈,似要穿透黑夜,嚎出一腔極致的痛苦。

斗篷人站住,似乎頗享受地聽聽那聲音,他身後的人有凜然之色——最為可怕的試驗,池明撐得過去嗎?

斗篷人轉入另一間屋子坐下,對小屋內的慘叫聽而不聞,手一伸,侍從奉上一個托盤,托盤裡一杯潔白的牛乳狀的液體,旁邊還有很多各種顏色的小瓶,在燈光下光芒流轉,如水晶。

《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