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灰衣人一聲不敢吭,顫抖地縮在一邊,不敢興起絲毫的反抗念頭。
錦衣人也沒有帶他下地道的念頭,他不信這人會知道底下的佈置。安排這一局的人,明顯是個厲害人物,看他一路佈置,每段路負責監視他的人都不同,這樣做好處是誰都不會知道秘密太多,壞處也是誰都知道的都不太多,消息傳遞連貫上面,就容易出岔子。
會這麼做的人,性子一定多疑,怎麼會讓一個屬下,知曉重要的秘密。
這個灰衣人,充其量只知道石板強硬掀開會有機關,所以他作勢要掀開石板的時候,那人不禁一驚,呼吸微亂,正被他摸準方位,一把揪出,代為跪上一跪。
錦衣人看也不看那人,邁下一階時忽然一指封住那人穴道,將那人塞在第一級台階和地面之間。這樣萬一他在底下觸動什麼,這上頭的入口也無法徹底關閉。
他冰冷的袍角在那人臉上拂過,隨意在他臉上擦了擦靴子上的泥,從容下階。
地室簡陋,也就是在豬圈下再挖個坑罷了,也沒弄什麼機關,對方也知道,對宮胤這種人,做這個是浪費。
豬圈下,果然有人。
是個枯瘦的中年漢子,盤坐在地面上,在地室的另一端,看見來人,他睜開眼。
一瞬間錦衣人覺得臉上似被刀割過,感覺到徹骨的冷與寒。
僅憑眼神便能給人這種感覺,錦衣人之前遇見的人中,只有宮胤能夠做到。
那人呼吸悠長,有種奇特的頻率,錦衣人知道凡是隱世名門,都有獨門的練氣法門,而且都帶著鮮明的家族特色。此人的呼吸和氣息,就和宮胤非常的像。
那人盯著錦衣人,眼神冷漠而鋒利。他雖然形容狼狽,卻氣度非凡,哪怕只是坐在豬圈下的泥地上,也像坐在華堂之上,端然而尊貴。
這人,給人一看感覺就是:必非凡人。
錦衣人想如果宮胤在這裡,一定會有熟悉的感覺。因此,這個人的神情氣度,氣息舉止,會讓他有親近感。
這種親近感,會給人錯覺。
可惜來的是他。
可惜他不會有親近感。
錦衣人心中冷冷一笑。
兩人隔著地室相望,誰也不開口,誰先開口似乎就是誰輸。
那人望定錦衣人,似乎算定他該先開口,誰知道他微笑著四處打量,什麼都看就是不看他,看上去好像一點都不急。
枯瘦漢子眼底掠過一絲詫異,伸手,對錦衣人一指。
卡卡一聲,他指尖迸射出道雪白氣流,地面凝冰一段,瞬間化去。
錦衣人凝視那一截冰花,心想宮胤若來,只怕要上前一步吧。
然後他退後一步。
那枯瘦漢子忽然激動起來,遙遙對他伸出雙手,聲音嘶啞,「走吧……走吧……」
「為什麼要走?」
枯瘦漢子身子一動,隱約有鎖鏈之聲,仔細看能看見兩條鏈子,穿過他肩膀,各自釘在兩邊牆上。
「這鏈子……連著火藥機關,單獨扯動一邊,就會燃燒……」
他似乎被關了太久,連說話都已經忘記,每個字都很慢。
錦衣人看了那鎖鏈一眼,看出那鎖鏈是可以取下的,但得同時按下兩邊鎖頭才行。不過也不難,只要一個人站在鎖頭之前,伸開雙臂同時按,長度是夠的。
「你是誰?」錦衣人問。
那人卻急速地拍著地面,大聲道:「走……走!」似乎很急。
隨著他的舉動,鎖鏈響聲越急。
「我不走。」錦衣人笑道,「你得告訴我,你是誰。然後,你是怎麼過來的,這些年你在哪裡,還有其餘人在哪裡?」
那漢子低低咕噥說了幾句,錦衣人聽不清,上前兩步,那人卻忽然喘息激烈,猛咳幾聲,噴出一口紫血,那血濺到地面,唰地凝了一層霜。
隨即他兩眼一翻,身子一軟,暈了。
錦衣人靜靜看著他暈去,沒什麼表情,緩步上前,看看那鎖頭。
然後他伸開雙臂,準備去按兩邊的鎖頭,救出那漢子。
多少問題,都得把人救出來再問,宮胤來了,也一定這麼處理。
地上漢子靜靜暈著,呼吸急促,臉色發白。
錦衣人站在他身前,展開雙臂,去按兩邊鎖頭。
忽然「嚓。」一聲微響,地上忽然閃出兩道金光,霍霍纏上錦衣人雙足腳踝!
而那兩邊鎖頭,也各自飛兩道金光,咻咻纏上錦衣人手腕。
此時錦衣人雙足被困,雙臂拉開被纏,空門大露,全身受制!
背後風聲急響,一支重箭,旋轉直射錦衣人背心!
此刻那「暈去」的漢子,忽然睜開眼睛!
錦衣人眼底殺機一閃。
那漢子卻沒有任何動作,怔怔看著錦衣人,隨即反應過來,沙啞地道:「你……中計……」
一霎他眉心寒氣一閃,頭頂現濛濛白氣。隨即他口一張,一道冰劍電射,當地一聲掠過錦衣人腰側,擊上那支偷襲錦衣人後心的重箭。
冰花飛濺,冰劍片片碎裂落地,重箭也一頓,擦著錦衣人衣襟滑落。
那人又「哇」一聲,一口紫血噴出。
此時因為錦衣人已經按動兩邊鎖頭,軋軋一響,鎖鏈脫落,枯瘦漢子獲得自由,他立即伸手去解錦衣人腳踝上的金絲。
錦衣人低頭看著他,終於露出微笑,道:「多謝你,先前我還懷疑你……」
那漢子喘息著,費力地給他解金絲,很快解開了腳踝,又去解他手腕。
錦衣人等他幫自己解開手腕束縛,一邊伸出手臂比對了一下,看兩邊捆痕有沒有不對稱,一邊親切地道:「你真的很不錯,對了,為表感謝,給你看樣東西。」
他忽然一低頭。
一樣東西從他頭上落了下來。
那枯瘦漢子解開他繩索,正在乏力喘氣,聽見這話一仰頭,忽然看見黑烏烏一團落下來,正落在自己臉上,頓時遮住視線。
他驚得身子向後一讓,隨即感覺到那東西柔軟還帶著香氣,根本無害,頓時放心,伸手要將那東西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