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她衣帶當風,足點赤蓮,雙手合十,姿態莊重妖媚,眾人都覺意外,這蓮花燈窄小輕薄,又在河面之上,浮游動盪,想在上面跳舞,難度之高可想而知。
眾人頓時都一陣叫好,景橫波先也喝彩,暗讚一個舞女也有如此輕功,隨即發現這蓮花河燈是飄動的,順著水流,載著那舞女,一路向下逶迤。
她頓時心中暗叫不好。
耶律勝武的屍首,就藏在岸邊石下,原本那裡沒人去,但這蓮花河燈現在正飄向那方向,高台上燈光也隨之轉了過去,將那一片暗處照得燈火通明,這要萬一水裡的屍體被發現……
她暗暗不安,但此時已經做不了任何補救措施,燈光將那邊河岸以及那小樹林照得雪亮,誰也不能在此時過去遮掩。
水面上,蓮花燈靜靜漂移,那輕功卓絕的舞女,在燈上一尺方圓的地方,張臂揚腿折腰轉袖,翩然起舞,河面上人影花影亂如潮,喝彩聲也如潮。
那舞女忽然一個下腰,長髮直直垂落,彎背如虹,忽又縱身而起,在蓮花燈上斜斜探出身體,整張臉,幾乎平貼上水面。
喝彩聲幾乎震翻了水面,那舞女得意地笑了笑,忽然覺得水下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黑黝黝的水面下,似乎有一片蒼白的東西,隱約,似張人臉。
舞女怔了怔,直覺不可置信,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然而那東西,忽然向上浮了浮。
她看見一雙死魚般瞪出的眼睛,忽然逼近眼前!
「啊!」一聲尖叫響徹河面,眾人驚惶站起,就看見那剛才還靈動自如的舞女,一聲慘叫後身子一歪,噗通一聲落水。
落水後她似乎更驚慌,掙扎更劇烈,不住啊啊大叫「鬼!水裡有鬼!」猛蹬猛踩,似乎想要擺脫水裡的什麼東西。
此時夜正濃,忽然起了一陣微濕的風,河面動盪激烈,紅色蓮花河燈起伏擺動,紅光在河面上幽幽閃動,似一陣鬼火,那女子的尖叫聲又無比恐懼慘厲,眾人聽著,胳膊上便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忽然覺得很冷。
景橫波已經站起,想要向外走,偏偏那幾個女子也受了驚嚇,都倉皇站起,人在恐懼狀態中,會不由自主尋求依靠,她身邊一左一右兩個女子,都下意識緊緊抓住她的胳膊,顫聲道:「怎麼了,怎麼了?」
這下景橫波沒法瞬移了,耳聽得王太子商略厲聲喝叫護衛下水查看,不由在心底歎了口氣。
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歷,真是流年不利。
護衛跳下了水,不多時就發出一聲驚叫,「水下有屍首!」
這聲一出,場中又亂。隨即有人大聲道:「鎮靜!鎮靜!此地封閉,至今無人外出。此人剛剛死去,兇手一定還在這裡。請諸位貴客稍安勿躁,呆在原地,不得擅自離開,以免遭害!」
一隊衣甲整齊的士兵小跑過來,駐紮在河岸四周,面對著草地上的來賓,將所有人圍得水洩不通。
趕往河上高台上的商略,查看屍首後大聲道:「兇手可能也落水,來人,注意查看衣裳潮濕者!」
他話音未落,抓住景橫波的一個女子忽然撒手,看看掌心的濕潤,大聲驚道:「翡翠女王,你的裙子,為什麼是濕的!」
景橫波恨不得立即捂上那女人的嘴。
女人的嘴,毒蛇的牙,真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那女子聲音尖利,全場的目光都轉了過來,眾目睽睽之下,想做什麼都不能。
那邊河中高台上爆出一聲驚叫:「是二先生!死的是二先生!他被一刀斃命!我們耶律家族的執法長老被殺了!」
耶律家族的人,已經發現了那屍體是耶律勝武,數條人影越眾而出,直向景橫波撲來。
眾人懷疑的目光齊齊盯住景橫波,整完宴席一直在草地上,離河邊還有距離,這個天氣也不可能有人去戲水,衣服潮濕的人,必定嫌疑最大。
景橫波迎著眾人目光,若無其事地抖抖裙裾,笑道:「因為剛才我有去河邊,濕了鞋。」
「你去河邊做什麼?」立即有人問。
「看景,戲水,玩樂。」景橫波坦然道,「這河邊河燈漂浮,很是美麗,我湊近去瞧瞧,不行麼?難道你們當中,就沒有人去過河邊?」
眾人默然,確實,因為河上河燈美麗,很多人去過河邊。
「呃,那呃,為什麼呃,我們沒在河邊看見你?」浮水部一個老者的呃呃聲,疑問地響起。
「是啊,你穿得那麼顯眼,你如果在河邊,我們一定能看見你的。」一個禹國的女子發問,景橫波覺得她每個字從臉頰的肥肉中擠出來,一定很累。
「不喜歡太濃的脂粉味,沒往人多的地方湊,不行嗎?」景橫波巧笑嫣然反問,她一邊說話,一邊往人少的地方有意無意移動,準備真的扯不下去的時候,一閃了事。只是遺憾以後沒法光明正大地搶藥了。
在不遠處的各處隱蔽角落,以各種方式隱身著的蜂刺們,扣緊了手中的彈丸,準備等女王一閃身,就砸出這種能施放煙霧的彈丸,掩護女王離開。
景橫波沒能移動到暗處,因為嗖嗖幾聲響,她前後左右都落下了幾個人,看那些人的長相,應該就是耶律家族的人。
「無論你怎樣狡辯,終究你最可疑。」當先一人冷冷注視著她,對趕來的商略道,「請王太子主持公道。」
商略露出為難之色,半晌卻道:「女王身份高貴,是我國貴賓,我商國無權對女王進行處置。」
「那也不能任她有嫌疑卻逍遙法外!那我耶律家族長老一條命算什麼?我耶律家族算什麼?」那耶律家族的男子憤聲道,「便縱是女王,也不能草菅人命。何況這是在你商國地盤,這是在挑戰商國的尊嚴,何況耶律家族也是禹國大族,翡翠女王,也是在踐踏我禹國的尊嚴!」
隨著他的話聲,幾個禹國王族緩緩走出,山一般的身形,站出幾個就堵住了大多數人的視線,很有壓迫感。
眾人都露出凜然之色。這事明顯很麻煩。雖然翡翠女王富有一地,但這次得罪的卻是兩國。無論是作為東道主的商國,還是需要為國內大族撐腰的禹國,為了自身的尊嚴,都不可能將這事輕輕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