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整整一個狹長的山谷,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十有八九禹國軍隊就埋伏在這裡,但峽谷有三個出口,前後足有二十里的長度,要怎樣一瞬間找到並給予打擊?
「豁啦!」一聲裂響,恍如蒼穹被撕裂,露一線蒼白肌肉,豆大雨點啪啪落了下來,風橫雨狂,草木被扯成長長一線。
雨點打在臉上生痛,景橫波忽然掠起,閃掠中雙手連揮,一陣細碎急響,她所經之處,身前後左右,所有細碎山石瞬間浮起,捲到空中,再隨著雨點的落勢,辟里啪啦地落下來。
她一路飛掠,山石便伴她的飛掠一路捲起落下,石雨伴隨著天雨,重重地砸在草叢中,石頭上,地面上,山崖間。
草叢中,石頭下。
一片片黑色的皮狀物,覆蓋在山石附近,一動不動,在這樣的天氣裡,看起來便和真正的草叢山石沒有區別。
電閃雷鳴裡,皮狀物下,卻有對話悄悄響起。
「哎呀,是不是下冰雹了,好痛!」
「我也覺得是冰雹,這冰雹得多大啊,砸得我腦門都腫了!」
「是啊是啊,怎麼會有這麼大這麼重的冰雹,這冰雹要是一直這樣下,咱們還能順利完成襲殺任務麼?」
「不能這樣挨砸啊,咱們要不要現在就出手?」
「噤聲!」一個聲音森然道,「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冰雹砸幾下就動彈,你們還配做禹國風之隊?必須要等到耶律世家先出手佔據上風,咱們才能出手,不能留下一絲痕跡,否則給女王發現,禹國就有大亂!不管多痛,都給我忍著!」
山石依舊沉默著。
「冰雹」一直在下著,山石有大有小,砸到重要位置,也是很要命的。一個趴著的士兵,忽然聽見「砰」一聲悶響,隨即腳趾頭一陣劇痛。
十趾連心,他雖然沒有發出慘叫,身子卻不可抑制地一抽。
「嘩啦」一聲響,用來隱蔽的黑色皮狀物翻開半邊。
已經掠過去的景橫波霍然回首,眼角瞥見某處一片奇異反光。
她眼睛一亮,立即又掠了回來,看一眼底下似乎特別密集的黑色山石,冷冷一笑。
終於找到了。
探手入懷,摸出一個針囊,裡面都是淬毒的牛毛細針,她不需要學會發暗器的手法,她的控物之能,可以讓暗器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嘩啦啦。」大雨在這一刻當頭澆下。
景橫波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光,一半殺氣一半興奮。
遠處隱隱似有煙花亮起,她看了一眼,那方向還在營地南側二十里處,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該是裴樞偷偷跟著保護她的隊伍,因為怕她發現,一直跟在她後面幾十里,這是忽然失去了她的蹤跡,在以煙花詢問。
但現在不是回答的時刻,再說現在裴樞趕過來也來不及。
針囊掏在手裡,看著底下毫無所覺的軍隊,她微微興奮,因此也就沒有抬起頭看一眼。
頭頂上,那處微微翹起的山崖,看起來特別厚,此刻山崖上,似乎有黑皮在剝落,仔細一看,卻是一個個的人,掀開了頭頂的偽裝的黑綠色皮狀物,站了起來。
景橫波也沒有想到,禹國的這支精兵,是分兩處埋伏的,一處在山谷裡,一處在山頂。山谷裡的人無法發現她,在等著外邊的號令,但山頂上的人,卻能將她看得清楚。
山頂上一個男子慢慢站起,夜色中身形高頎,緊身衣裹得週身線條柔韌,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緊緊盯住了景橫波,忽然一伸手,身邊隨從,立即遞過來一張弩弓。
其餘人則在扯動腰間,他們的腰間都有活扣絆鎖和鋼絲,借助鋼絲可以在群山之間攀援跳躍,以最快速度到達目的地,禹國山多,這些人在山間似一縷風,一縷收割人命的風,忽焉而至,血落風中。
所以稱風之隊。
那些黑衣人影,手一振,鋼絲彈出,在山崖上毫無聲息地滑下,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悄然向半山的景橫波逼去。
而那塊虎牙一樣的山崖巔峰上。
那高頎男子,緩緩拉開了弓弩,對準了景橫波的後心。
在山崖的背面,另一處較矮的山崖。
山風狂雨,打濕了白色麻衣。一群青年男子,一臉無謂地抱臂站在雨中,仰頭對著天上的閃電。
狂風將宮胤的銀白長髮拂起,掠過他深如永夜的眼。他似乎在聽著風裡的動靜,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忽然他道:「想不去挑糞,可以。你們比賽一下,前頭山頭上那批人,誰毫無痕跡地解決最多,誰就可以由解決最少的人代挑。」
數道白影立即電一般地射出。
雨嘩嘩地下著。
谷底士兵一動不動。
谷中景橫波揚起針囊。
谷頂黑衣人弩弓吱吱嘎嘎作響。
風大雨大,掩蓋了一切聲響,谷底士兵凝神等待命令,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所覺;谷中的景橫波,凝神準備覆滅這支軍隊,對頭頂即將到來的危險,也毫無所覺。
電光一閃。
無數牛毛細針飛起,散開!
山頂上黑衣人開弦!
「哧哧」急響,黑衣人沿著鋼絲,閃電滑下!五丈、三丈、兩丈、一丈……
電光一閃。
一閃的電光間,隱約還似有無數白光一閃。
山頂上破空聲急響,弩箭射出,聲勢狂烈,摧得崖邊長草狂舞。
高頎男子唇角露出一絲冷笑,隨即笑容在嘴角凝住。
半空中,一支白箭斜刺裡忽然射來,正擊在弩箭前端,「鏗」然一響,白屑四濺,那白色箭化為無數碎屑,一半在空中被雨打去,一半直射那男子,那男子大驚之下一個仰翻避過,站定之後卻找不到那碎屑和斷箭,只隱約看見一點似乎是冰屑的東西,瞬間被雨打風吹去。
等他再去看自己那箭,已經斜斜射偏在景橫波身後一處山壁的縫隙中。此時正好一聲驚雷,蓋住了一切風聲和變化。
男子臉色大變。
與此同時,那群攀鋼絲飛滑而下的黑衣人們,忽然在半空身子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