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熙剛將一個有些僵硬的軀體翻開,那身體卻太硬,眼看要落地會發出聲音,他急忙去接,卻有一隻手,比他快一步,輕輕接住了那人的身體,笑道:「悠著點。」
雷熙渾身一冷。
眼光直勾勾地盯著面前。
那隻手雪白纖細,指尖修長,如春蔥如玉管如秀筍,美妙精緻。
那聲音微微慵懶沙啞,笑聲似生了鉤子,勾魂。
但他卻覺得五臟六腑都似被忽然勾住,緊緊地一攥,迫出冷汗來。
他有些呆滯地抬起頭,就看見面前,微笑的景橫波。
這一眼讓他險些暈去,第一反應就是看一眼外面,外頭不遠處關押景橫波的帳篷仍亮著燈,有人站崗,沒人驚呼被關押的人不在。
被關押的人,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這裡。
「嘖嘖,好狠。」景橫波輕笑道,「我就慢了一步,你們都快殺完了。」
她是故意慢一步的,只有這兩個人動了手,讓那群公子哥看見他們殺人,才能成功離間耶律世家和其餘世家的關係,才能讓耶律世家在禹國無法生存,才能讓禹國出現大亂,她才好渾水摸魚。反正這些世家公子,橫行不法,魚肉鄉民,壞事也沒少做。
只是這兩個人,比她想像得還狠,她慢上一步,最起碼多死三個人。
雷熙和耶律哲對視一眼,兩人二話不說,搶身而起。
「砰。」一聲悶響,下一瞬兩人翻倒在地,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了面無表情的南瑾。
耶律哲和雷熙又對視一眼,這回兩人爬起來一個翻身,極有默契地撲向景橫波。
景橫波看起來像比較好捏的軟柿子。
「砰」一聲,兩人撞在一起,面前的人已經不見了。隨即兩人後領被一雙冰涼柔軟的手抓住,額頭對著額頭,狠狠一碰。
「啪。」眼前似有漫天星花四濺,兩人額頭一片青紫,翻著眼睛,險些被各自的額頭撞暈。
女子慵懶的笑聲響在他們頸後,「心一樣的黑,人一樣的狠,果然額頭也一樣的硬。」
笑聲裡,耶律哲瞪大眼睛,看著帳篷裡桌案上的燈火忽然自己移動起來,落到了身後人的掌心。
景橫波在他身後,擦亮了火石,點起了蠟燭。
光線一亮,雷熙臉如死灰——軍隊要被驚動了。
耶律哲臉色一變,忽然似想到什麼,驚道:「你是女……」
身後景橫波呵呵一笑,耶律哲立即住口,眼看帳篷一角的繩子自動飛了起來,落在自己身上,心裡終於確定,身後果然是女王。
女王以輕功和控物名動天下,當然很多人認為這是她的武功,耶律世家這樣的大族,對女王的能力自然比別人清楚。耶律哲也聽說過,但怎麼也想不到,女王竟然會扮成小兵,跟隨押送隊伍來到禹國,直到剛才看見她神出鬼沒的瞬移,和遠程控物,心念一閃,才喊出了那一句。
想到女王,就想到大半年前發生的一件事,以及聽說的一些小道消息,他心中一動,忽然替自己找尋到了一線生機。
燈光已經亮了,大批軍士的腳步聲急促地傳來。
景橫波冰涼的手指摸索在他咽喉上,笑道:「親。我要不要給你個痛快?不然你說,那些臨州豪門,乃至禹國王室,會不會將你五馬分屍?啊,耶律世家只怕也不會放過你呢,你給他們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冰冷的手指刺激著喉頭肌膚,激起一陣陣不能自控的痙攣,耶律哲似乎嗅見了殺氣,森然凜冽,血氣森森地逼來,他甚至能感覺到,現在女王心情不怎麼好。
聯想到近期女王的名聲,他渾身一陣顫抖,忽然低聲道:「陛下……陛下!救我一命,我有你需要的重要信息,和你交換!」
「哦?」景橫波斜瞟著他,語氣悠悠。
「我……我能告訴您,耶律祁的下落!」
景橫波怔了怔,眼神中微帶疑惑,「哦?」
她確實有從耶律世家打聽耶律祁消息的打算,因為當初裴樞追擊許平然的時候,曾經發現有耶律世家的人為許平然效力,耶律家的三公子是天門門下,耶律家向來對天門諂媚巴結,那麼耶律家就有可能知道許平然和耶律祁的情況。所以這次她特意從禹國繞了一下,只是在她想來,這應該算是高級機密,就算耶律家有人知道,似乎也不該是耶律哲這樣一個小輩。
耶律哲趕緊點頭,聽著外頭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額頭冷汗滲出。
景橫波須臾之間,已經下定決心,拎起耶律哲,身形一閃不見。
南瑾看她離去,毫不猶豫跟上,連雷熙那群人也不管了。
與此同時,帳簾被人嘩啦一下甩開。蔣亞帶著人奔進來,正和南瑾擦身而過,南瑾只匆匆丟下一句:「雷熙是奸細。」
蔣亞一進門,就被滿帳篷的血腥氣驚得臉色發白。
帳篷裡死了公子哥七八個,僥倖留得一命的,正從地上慢慢爬起,也不管蔣亞等人,「嗷」地一聲便沖雷熙撲了過去,五六個人將雷熙壓在身下,刀砍劍戳,手撕口咬,肘擊拳轟,砰砰乓乓往死裡下狠手,人堆最下面雷熙的慘叫越來越尖越來越可怖,一道道血流從掙扎的腿下蜿蜒,直流到兵士們的腳下。
蔣亞等人面色慘白,一時被震得忘記出手。好一會兒那些貴族公子掙扎翻身下來,一個個躺地上喘氣,呸聲連連,吐出的血沫都帶著雷熙身上的血肉。
有人猶自恨恨地罵,「奸賊!救不出就殺人滅口,敢對爺爺們動手,找死!」
蔣亞低頭看看地上那攤面目全非的血肉,激靈靈打個寒戰。急忙命士兵將剩下的人看守好。一邊發愁這些人到底該如何處置?雖說耶律世家的人來劫囚錯在先,但扣押這些臨州豪門子弟也是冒險舉動,一不小心就會惹怒禹國,到時候騎虎難下,難道這兩千人還得和整個禹國打一場?但就這麼放回去似乎也不妥,連最後的憑仗都沒了。蔣亞不過是個押送隊伍的隊長,職級也就是個參將,想到這事弄不好就變成了國家紛爭,頓時額頭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