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就走。
南瑾抱胸冷笑瞧著,一臉「江湖中人都是這麼自找台階下」的表情。
宮胤卻在歎氣——沒猜錯的話,孟破天一定是去找景橫波了。
他只得和南瑾跟著,孟破天下山卻跑得飛快,她在山野中長大,極善攀援騰躍之術,為了避免被宮胤兩人滅口,扯了根鐵繩在山林間奔走,幾次蕩過山澗溪流,這回路線走得曲曲折折,竟然也沒迷路。
宮胤原本想半路攔下她,不管怎樣,先管住這個和裴樞一樣的衝動派再說,誰知走到半山時,忽然感覺到異動,隨即發現,有一支隊伍,從山間小道中潛入進來。
不用問,這自然是禹光庭的隊伍,此人可為謹慎狡詐,接到景橫波軍隊被毒倒的消息,依舊沒有放鬆,大軍圍山,必定從幾處進攻。
宮胤便命南瑾抄近路下山,迅速通知景橫波,自己則假作逃入山林,出現在那支秘密隊伍面前,那支隊伍由禹光庭手下一個參將率領,認得他是攝政王近期看重的謀士,卻不知道攝政王最近對這位先生的疑心,聽宮胤說隨同殺手前來刺殺,無意中失散,此刻願意為大軍帶路,找到女王王帳,當即欣然接納。
軍隊在山林中秘密潛行,一路狂奔的孟破天,已經到了女王營地。此時士兵們已經醒轉,並接到緊急命令,埋伏在營地各處,進入備戰狀態,孟破天的忽然闖入,被當做攝政王的斥候,當即抓了起來,扭送入景橫波帳中。
景橫波正和手下商量今晚的迎戰計劃,如何分化跟隨攝政王來的臨州貴族私軍,如何給禹光庭迎頭一擊,一轉頭看見孟破天鼻青臉腫地站在帳門前,不由目瞪口呆,「你怎麼來了?」
她也知道孟破天大概往這裡來了,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瞧了瞧她,又詫然道:「你怎麼狼狽成這樣?」
孟破天氣喘吁吁站在帳門前,今日精疲力盡,飽受打擊,在這營中還受了一番磋磨,此刻心神衰竭,再無力氣逞強,噗通一聲便撲在景橫波膝前,「陛下,救救裴樞!救救少帥!」
景橫波嚇了一跳,急忙將她扶起詢問,孟破天迫不及待,將事情說了,她只顧自己訴說,也沒發現,景橫波聽著聽著,臉色變了。
「……是兩個白衣人,一男一女,都高高瘦瘦,武功都很高,女人木頭一樣沒有表情,男人長得人模狗樣的,看上去也冷冰冰的,兩人是冰雪類武功,滿崖冰雪,倒像傳說中的九重天門的武功……」
「你看錯了吧!」景橫波忽然打斷她的話。
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滔滔不絕的孟破天,猛地一怔,張大嘴,「啊?」
「這兩人,不可能!」景橫波斬釘截鐵。
孟破天瞅著她,臉色漸漸變了。
「女王,」她慢慢道,「你認識他們?」
景橫波欲言又止,想了想,道:「你當時離得遠,想必沒看清楚,無論如何,這兩人不可能。這樣吧,我先和你一起上去……」
「陛下!」一個將領急聲道,「現在走不得!一方面軍中無人指揮,另一方面禹光庭定然已經進山,此刻您進山,迎頭撞上太危險!」
景橫波為難地皺了皺眉頭,裴樞性命不能不管,但這幾千軍士也是命,此刻兩軍交戰要緊關頭,她如果離開,裴樞也不在,整支軍隊無人指揮,必然會被禹光庭剿殺,這也是幾千條性命!
這可怎麼辦?
裴樞……裴樞真的會那麼容易中別人的計死去嗎?百戰將領,黃金戰神,大小戰役數十幾無敗績,生死艱險不知經過多少,還是個用兵狡黠的智將,這樣的人,會這麼容易被害死嗎?
孟破天拉著她袖子,滿臉祈求地望著她,見景橫波臉色為難,神情也漸漸硬了。
「你不去,是吧?」
「破天……」
孟破天冷笑一聲。
「是我僭越了,女王陛下何等人,怎麼能為一個屬下身處險地?裴樞對你忠心耿耿,為你出生入死,是他自己要做的,說到底你確實可以不管他。」她拔出雙刀,刀鋒映著她忽然冷冽的眼神,「生死見人心,不過如此。陛下不去就不去,不過我一個小小要求,總該答應吧?」
「破天,」景橫波歎氣,「別急著暴走,且等我一等,這事兒還有些蹊蹺,等我想好怎麼安排……」
「借我你軍中最強機弩,最毒毒藥,最厲害的精兵。」孟破天打斷她的話,「這個總肯吧?好歹裴樞也值得你救一救,你的江山還需要他來打,不是嗎?」
景橫波沒心情去計較她的挖苦,盯著她問:「你要這些做什麼?」
「當然是殺人。」孟破天決然道,「誰害死他,我殺誰。」
「不行!」景橫波語氣比她還斷然,「破天,我說過,不可能是那兩人,你誤會了!」
「口口聲聲說我誤會,我親眼所見你還敢說誤會!」孟破天激動起來,雙刀一架,「你不在現場,憑什麼說我誤會?」
「憑我對那兩人的瞭解!」景橫波也動了火氣,「他們不會!」
「這麼瞭解,他們是誰!」
景橫波轉過頭。
孟破天轉身就走,「不給,我自己去殺!」走出兩步,「呸!」一聲,「無情女人!」
「站住!」景橫波勃然變色,「拿下她,別給她亂跑!」
「景橫波你別太過分!」孟破天猛地躥起來,飆到她身邊,「裴樞怎麼待你,你自己知道!現在他有難,你自己不去,也不派人幫我,還不許我去報仇,世上怎麼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女人!」
「我沒說不管他!」
「那就派人幫我報仇!」
「他們不是兇手!」
「不是兇手是誰!你憑什麼都沒眼見就敢這麼信任?」
「因為他是宮胤!他根本不屑做這種事!」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後,孟破天古怪地呵呵笑起來。
「哦……宮胤……宮大國師,宮大皇帝,傳說中你的愛侶,將你放逐又和你糾纏不清的那個。」孟破天連連點頭,「難怪你不分青紅皂白相護,難怪我明明親眼看見你也不信,難怪你放棄裴樞怎麼也不肯幫我,原來是你的情郎殺了他的情敵,你這個有情人,自然明白你的情郎苦衷,自然要不顧一切護著他。少一個裴樞沒關係,少一個宮胤,你以後和誰雙宿雙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