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糾纏(1)

耶律祁挖一陣坑,看一眼遠處樹上那道一動不動的黑影,心中便有了淡淡的安慰。

能看見姐姐在樹上,好端端地看這天地,能知道景橫波一切安好,能繼續為這兩個女人努力生存,他覺得生命至此,才有意義。

他已經隱約聽說了臨州耶律家族的事,許平然這邊並沒有放棄對外消息的探聽,雖然沒有聽見全部真相,但耶律祁直覺認為,這事和景橫波有關。

她還在搞風搞雨壞人家好事,這便很好。

想到景橫波動作便加快了些,很快地上出現一個深坑,坑裡是幾具薄皮棺材,他跳下去,正要打開棺材,忽然聽見上頭有異響,抬頭一看,遠處那樹上枝葉搖動,正是耶律詢如打出的危險信號,再向前方看去,就見一道白影,流光般從山上瀉下,轉眼進入村中,直奔這方向而來。

白影衣袂飄飄,腳不沾地,手中似乎還拎著個人。

耶律祁一看那身形姿態,便知道是許平然,她今夜竟然中途折轉下山!

更不妙的是,此刻以她的速度推算,他已經來不及掩埋好這個挖出的坑。

耶律祁急而不亂,遠遠地向耶律詢如打了個手勢,示意她趕緊離開,許平然現在,感覺如獸一般靈敏,方圓數里之內的風吹草動,很難瞞得過她。

那邊耶律詢如也打出回應的訊號,耶律祁卻皺起眉頭,果然他隨即便看見黑影一閃,耶律詢如下了樹,直撲許平然而去。

耶律祁苦笑,這世上兩個女人他沒有辦法,一個是詢如,一個是景橫波。

他眼看著耶律詢如身子在許平然前方不遠處一閃,沒入草叢中,許平然果然停住,目光冷銳地轉過去。

耶律祁在這一刻心念如電閃。

這時候逃走,終究還是瞞不過許平然,這女人半夜折轉,應該就是已經知道了他的動作,要對他下手了,他便此刻逃回大院,也不過是逃回雪山弟子的老窩,等於自投羅網。

還不如冒險試試,成敗在此一搏。

轉目四顧,院子後面是一塊菜地,空空蕩蕩,並無可以藏身處。

許平然的白色衣裙,近期顯得越發寬大了些,在夜風中悠然蹈舞如無物,遠遠看去也似紙幡。

她原本要去小院的腳步停了下來,目光轉向前方不遠處的黑影,黑影移動並不很快,她似乎並無興趣,目光淡淡瞥過,又抬腳想往小院中來。

忽然黑影後方,一道白影躥過,將黑影拖了就走,速度如電,許平然目光一閃,抬起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這白影,這身法,依稀像是雪山中人獨有,難道有哪個弟子背叛了自己?

此時此事的重要性超過了追查耶律祁,許平然腳步一轉,追向那一黑一白兩道影子。

那兩人似對地形無比熟悉,東一折西一轉,許平然好幾次將要追到他們,都忽然失去了他們的影子,最後在一座廢棄的水車房面前,許平然明明看見兩人進去,然而轉了幾圈,都沒看見一個人影。

月光下許平然的眉宇神情顯得有些燥,看著空蕩蕩的廢屋子,衣袖一拂,轉身便走。

黑暗中毫無聲息,遠處夏蟲輕鳴。

好一會兒,在不知什麼地方,有嘰嘰咕咕聲音傳來。

「……唔……臭死了臭死了……」

「幸虧這水車房後面還有半間屋子被牆堵住,只有一個小洞……只是怎麼通往的是隔壁的豬圈……」

「呵呵呵高貴的天門宗主夫人,眼睛永遠都是向上抬的,哪裡會向下看狗洞呢……」

「便宜弟弟,你為什麼一直不說話?豬圈香不香?」

「啊……便宜弟弟,你說,給老不死傳信這麼多天,他怎麼還沒到呢?死哪裡去了?」

滅門絕戶的小院子,牆矮門殘,透過月色淒寒。

雪白的裙裾拂在地面上,許平然的眸子,緩緩掃過四周。

追蹤那一黑一白兩個影子無果,她回到了小院,院子裡空蕩蕩沒有人影。

她眼底掠過一絲冷笑——趁機跑掉了是嗎?能跑哪裡去呢?以為還能逃過這一劫嗎?

三天前她發現了近身侍女兼關門弟子素年神情不大對勁,仔細觀察後終於發現,素年竟然是動了春心。

動春心的對象不用說也是耶律祁,這男子有著雪山弟子們不能有的優雅瀟灑,久經風浪的從容自然十分迷人,何止一個素年,雪山女弟子一半以上,目光在他身上都收不住。

別人許平然不會管,但素年是她的近身人,不能出任何岔子,果然這一注意,就發現素年給她的飲食中有問題。

不是毒藥,沒人能給她下毒,問題出在飲食上,都是些和她本身功法相沖相剋的食物,有時是調料,有時候甚至就是在碗沿淺淺抹一層,手腳做得非常隱秘高妙,很多藥物一次兩次看不出問題,結合在一起,就會發現某段時間內自己吃的東西,累積的作用非常不利,這種手法,透露出下手人不僅具有超凡的智慧和耐心,而且已經知道了她在練習天邪。

天邪,顧名思義,自然就是天門的邪功,九重天門一直以世外宗門,名門正統自居,但再怎樣的名門正統,都難免有三災六難,青黃不接的時候,要想數百年在各種更替變幻中屹立不倒,有些隱秘的手段必不可少。這天邪就是天門某一任宗主,在和某勢均力敵的對頭相抗時,為了確保勝利,以不大光彩手段奪來的一部功法。功法本身略有殘缺,又對練功人武學底蘊要求極高,非是宗主級別的深厚功底,不足以修煉這武功,可宗主級別的人,誰又願意拋下基業,冒險去學這殘缺的、未必能成的功法?更不要說這功法練起來十分噁心,白衣如雪的天門中人不管內心有多齷齪,表面都是很愛乾淨的。

《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