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一呆,百忙中還低頭望了一眼,胸已經盡量束平,但低胸的舞衣還是露一大片雪白肌膚。
我勒個去,他在看胸?
他在看舞女的胸?
不可思議的感覺從景橫波心中升起,還沒想清楚,身子猛然騰空,已經被舞女們托舉著飛起。
院內宮胤和內侍們不由自主仰頭。
星月浮光,天幕湛藍,富麗宮殿與輝煌燈火翩翩麗影為一幕綺艷背景,而她如飛天,深青螺黛,心字羅衣,衣帶當風舞如鳳凰尾羽,自雲霓深處降生。
而此時。
殿宇院子外。
匆匆行走在宮道上,入宮尋找景橫波無果,看見這邊燈火輝煌下意識找來的王世子葛蘅,無意識一抬頭,就看見這一幕亂花霓虹飛天舞。
他呆住,以為自己這一刻看見仙人落世。
再更遠一些,氣喘吁吁追進來的王妃娘娘,好容易看見丈夫背影,正要呼喊,也猛然看見那繁花富盛、艷絕人寰的一幕。
她自然也怔住,然而她是女子,對於女子美的感受力,自然沒男子們震撼。何況她還是妒婦。
所以她立刻轉開目光,正好看見自己丈夫瞬間失魂的模樣。
王妃娘娘心間的怒火,蹭蹭燃燒,灼烈的目光再次轉回景橫波身上,那目光若可化實質,定可幻飛刀千柄,砍景橫波碎屍萬段。
只是一霎。
留在人心間影像,與後果卻是深遠。
景橫波已經落了下來。
按照她的推算,她大概落在宮胤身前三尺處,這個距離原本是給她投花籃的。當然她不會投,她會操起那塊西瓜,砸在宮胤腦門上,再把他擄走,隨便扔在哪個垃圾堆裡。讓他好好嘗嘗從軟玉溫香享受天堂,墮入臭氣熏天地獄的滋味。
她斜斜落下。
身子卻忽然一斜,似被什麼無形的東西一拉,不由自主竟然落在宮胤躺椅身側。
而不知何時,那兩個內侍已經不見。
宮胤偏頭望過來,眸子裡集聚了這一夜的星光月色湛藍天幕,還有一個華麗麗的她。
景橫波反應也快,就勢盈盈一笑,倚靠在他躺椅扶手上,順手拈起一隻葡萄,暱聲道:「公子吃葡萄……」
那一把嬌聲嬌氣的嗓子,她險些被自己噁心著。
宮胤似乎一點都不噁心,當真微微偏頭張嘴,等她來喂。
景橫波眼中閃過一絲凶光。
她改變主意了。
這麼會逢場作戲,吃毛的葡萄,吃泥巴!
手指一彈,掌心已經多了一團泥巴,替換了葡萄,她笑盈盈地、搔首弄姿地、半個身子都靠在宮胤身上,把「葡萄」送往他口中。
忽然手腕一緊,泥巴落地,身子猛然翻起,下一瞬「砰」一聲,撞上柔軟卻又堅實的胸膛。
她低下頭,目光正撞進他驀然變深的眸中。
景橫波先驚後怒,怒後反疑。
驚的是宮胤也會調戲人了?怒的是居然敢調戲舞女?怒完立即就覺得反差太大,這貨不會早已看出自己來了吧?
而他此刻眸色太深沉,如墨潭,不見水流轉,只見人長佇。她在他眸中看見自己,改了身形裝扮,唯一雙眼睛盈盈,春潮帶雨。
對視不過一霎,忽然背上手臂壓力一重,她身子不由自主向下一趴,臉正貼向他的唇。
視野裡似見他眼神似笑非笑,唇也微翹一角,那點笑意越來越近,她也忍不住笑了笑,故意磨了磨牙,準備好好咬一下這個彆扭難纏的傢伙。
唇角笑意卻越漾越大,忍不住的弧度,她就是愛看他的笑意,哪怕淡淡淺淺,但太過珍貴,每次都驚艷驚喜,每次看見,便覺得彷彿努力看見成果,人生獲得希望,陰霾撥開一線,望見其後無涯的暢朗的藍天。
她盯緊他的笑容,想著一生所求,不就是要這天階夜色涼如水,相擁而笑拈葡萄的人生情趣?想著他右頰邊竟然有一個淺淺的酒窩,要不要等下舔一下?
而此刻宮胤凝視著她的銀白面具下一線紅唇,想著這女人最近越發矯情,逼得他各種失措,要不要也小小懲罰一下?
唇與唇相隔只差一線,各自的眼眸灼灼閃亮。
忽然「砰。」一聲巨響,院門被踹開,有人大聲道:「捉刺客!本宮看見刺客躥入了這裡!」
景橫波霍然抬頭,惱怒得臉色發紅。
哪來的擾人情趣的惡狗!
她還沒發作,宮胤霍然手一揮。她手中那個一直沒放下的花籃唰地飛起,狠狠向門口砸去。
景橫波再次目瞪口呆仰頭看花籃在夜空飛過一道弧線——果然男人被擾了興致是忍受底線,連冰山也會因此打人!
然後她想起花籃是個什麼玩意兒,下意識想喊「別!」,隨即又閉上嘴。
不管了,驚擾陛下尋歡,活該。
「砰。」花籃砸中惡客。
惡客一句「來人搜查——」還沒說完,就見一物凌空而來,風聲凌厲,一眾護衛急忙去擋,但宮胤出手哪裡是這些阿貓阿狗能攔的,花籃彩光一閃,一聲悶響後,漫天五色香氣瀰散,王世子塞了一嘴鮮花花瓣,護衛們倒了一堆。
這邊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是一陣「蹬蹬蹬」腳步急響,這回闖上門來的是幾個女人,當先一人還沒站穩,已經厲聲道:「來人,把那個狐媚子給本宮帶來……」話沒說完一眼看見倒在地上的王世子葛蘅,不由一呆,撲上去便叫,「世子!夫君!你怎麼了?」
景橫波扶額苦笑——這是王宮還是菜市場?好一出你方唱罷我登場。這女人又是從那個旮旯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