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呆了半天,繃著臉,側過頭,似乎恢復了正常,眼睛卻在笑,閃耀著兩朵小小星花,亮若水中珠。
「還要比什麼?」宮胤根本沒看眾人的反應,在他看來,知道這些都是應該的。從一開始到現在,她的一切,從來就鉅細靡遺在他心中。
一切以言語美飾的心意,都失之以浮華輕飄,留在心底,見於行動,才最可珍重。
他抬了抬手,那人手中一樣東西叮噹落地,是一枚碩大的深紅碧璽寶石,長圓形,色澤純粹,在日光下光芒流轉,映照得那人腳下一片區域,都成爛漫霓虹之色。
成色相當了得的寶石,價值連城。
那人看見寶石,心緒稍稍平靜了些,吸一口氣道:「避重就輕,似是而非,還倒打一耙!你這哪裡是回答問題,分明是挑撥離間!」說完對景橫波躬身,「陛下,這樣的回答,評判對錯有失公平,請允許我等,再挑戰他一次!」
「你這不是都準備好再來一次了麼?」景橫波笑吟吟地道,「繼續玩唄。」
她現在心情很好,因為聽見他第一次那一大段話,因為此刻終於知道,他一直放她在心上。
那些事,她相信,換成別人他一定不知道,可是如今,他倒背如流,甚至真的摸到了她內心深處,那些對紫蕊都不曾說過的想法。
那個看似冷漠無關的人,他的天地,其實一直重疊在她的世界裡,須臾不離。
「世人難阻他人譏讒,」那男子恢復了從容,「但真正的心意,可以被表達。」
他平攤掌心,掌心中寶石熠熠閃光。
「閣下可會雕刻?不會,不妨立刻認輸。」
宮胤不看他,「你儘管做便是。」頓了頓又道,「總要你們都滾下去才是。」
「吹得好大牛皮。別的先不說,你說女王需要的是留住男客,我卻認為她需要最好的雕刻師傅,最神奇的雕刻技藝。」男子譏誚地道,「我蔣氏世家秘不外宣的獨家雕藝,三面寶石浮雕,願意無償展示於女王。」
台下起了一陣嘩然之聲,隱約不斷有人說「三面寶石雕!」「浮光透影!」
景橫波也來了興趣,寶石不比玉石,硬度高,難雕刻。祖母綠和碧璽作為單晶體寶石,有存在雕琢的可能,但是能做雕刻的還是很少很少,因為只要存在一點瑕疵和裂痕,在雕刻過程中就會出現碎裂,整塊寶石就此毀損,因此很少有人敢於下手雕琢寶石。何況在這個年代,寶石刻面的工藝還沒有發展,寶石雕刻就顯得更神奇,單只雕刻寶石用什麼工具,就讓她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落雲禮司官員趕緊湊上來,低聲道:「陛下。湛州蔣家,是我部乃至整個大荒聞名的工匠世家。最擅長的就是玉石寶石的鑒定雕琢。他家售賣的寶石,向來是貴族的藏品。尤其是著名的三面雕,一顆寶石可以雕三面,卻在光面那一面展示圖像,非常神奇。您可千萬不能錯過。」
景橫波托著下巴,心想這技藝可不能錯過,萬一宮胤又贏了,她就無法得到這技術了。雖說她從未見過宮胤動雕刀,但他有智慧啊!保不準就用什麼坑爹法子贏了,到時候她豈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這樣吧,」她笑道,「你們要比雕刻是吧。只是這種評判太主觀。每個人眼光不同,喜好不同,這樣出來的結果,很難服眾啊。」
「我家的技藝,自然是天下第一,」那蔣公子卻很自信,傲然道,「如果女王不放心,可以再加其他條件,在下雖不才,但以雕刻一道,總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景橫波還沒想好,宮胤看她一眼,忽然道:「那就比準確,所雕之物的準確程度。」
「可以。」蔣公子一口答應。
景橫波立即道:「比試加點綵頭才有意思……」
蔣公子果然立刻道:「若我輸了,我等四人立即退出,並將這三面浮雕寶石法無償贈與陛下;若他輸了,也沒什麼,給我四人一人磕一個頭致歉,發誓永不出現在落雲便罷。」
景橫波看向宮胤,宮胤還是那不在意模樣,「可以。」
那蔣公子看一眼他,還是不放心,又加一句,「我等不求其他,只求陛下公允評判。」
這話有點無禮,擺明了對景橫波不放心,大有擔心她為美色所迷放水之意,景橫波也不生氣,笑瞇瞇吃零食,道:「放心,我很喜歡看人磕頭。」
換在以前,她倒真可能為美色放水,現在嘛,都吃干抹淨了,早貶值了。
宮胤看她一眼,想著真要磕頭,那也是她先拜他,他再拜她。還是她先磕,他也挺喜歡看的。
只是真有這麼一日麼……
這麼一想心間一痛,他輕輕轉過頭去。
體內真氣已經完全恢復,傷及心肺的針碎裂,他看上去比以前狀態還好些,不再不能動情,也不再動不動咯血。但不會有人知道,經脈被那碎針長久阻塞,不通的經脈會導致體內沉痼餘毒無法煉化,形成新的病灶,時日久了,就算將來碎針能夠全部化去或者逼出,只怕都遲了。
最關鍵的是他無法預料那是種什麼變化,有可能痊癒,更有可能殘廢或者忽然死去,會在瞬間發生,於他來說他寧願先精彩地活再痛快地死;但對她來說,那比纏綿病榻再死亡要糟糕很多倍,因為沒有心理準備,因為會以為看見希望。
該離她遠些,他卻做不到。
尤其當他知道她將明月心給了他,更加無法完全丟下她,失去了可以護佑她的真力,真正遇到危險時,那點瞬移和控物,救不了她。
明月心在他體內,慢慢滌蕩著沉積的毒,但煉化的速度,比不上那毒經年累月向經脈血肉滲透的速度,景橫波練武太遲太短,真氣不夠強大,他還需要更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