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就站在懸崖邊緣,面前是厚厚的,向下滑去的冰層,稍稍一動,只怕便要滑下懸崖。
她心中知道這是幻象,這人就是擅長陣法的那個,想不到真有一手,不動聲色間,陣法竟已布成,而且這一刻的懸崖,冰風呼嘯,寒氣砭骨,連擬態都很真實。
因為太逼真,知道是幻象,她竟也不敢動,那危險近在咫尺,逼人心顫,她怕這一動,也許馬上自己會從台上栽下去,裙子走光。
忽然一陣大風從身邊過,鼓蕩得山林擺舞,她一怔,隨即明白,設陣法的人,趁這一刻,對宮胤出手了!
「砰。」一聲響,眼前景物一陣劇烈動盪,湛清雲海絲絲裂開,現出擂台土黃色的木板。
宮胤還是好端端站在那裡,在他的對面,那個剛才上來佈陣的人也在,卻縮在擂台一角,正滿頭大汗,拳打腳踢。
景橫波一瞧,那幾塊土坷垃,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位置,現在零散在那人周圍。
陷人者人恆陷之。
底下百姓原本看不明白,只看見幾塊土坷垃先是圍住了宮胤,然後不知怎的土坷垃就換了方向,現在台上兩個人,都在很無聊地站著。
百姓正覺得莫名其妙,忽然大聲笑起來,對著台上指指點點——被土坷垃圍住的那個佈陣高手,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渾身大汗,滿面通紅,竟然開始脫衣服,脫了上衣脫褲子,脫了外衣脫裡衣……
如果不是景橫波見勢不妙,又嫌棄這傢伙身材不好脫了不好看,命天棄上去破了陣法將他拉開,這位今天大概要在全城百姓面前裸奔了。
天棄捧著羞紅的臉罵著「死相,怎麼好叫人家做這個啊……」跑下台去了,那被拉出陣中的傢伙,還抱著一堆衣服呆呆站著,好半晌「啊!」一聲大叫,衣服往頭上一罩,狂奔而去。
接連失利兩個,還都敗在自己拿手好戲上,敗得極為難堪,其餘兩人看著,對望一眼,其中一人拱拱手,一言不發轉身離去,身形當真如一陣風,轉眼就飄出了人群,景橫波竟然沒看清楚他的臉。
想必就是那個輕功高手了,倒挺識時務,景橫波對裴樞使個眼色,裴樞暗中下令屬下跟著那人,有機會還是要好好招攬下。
最後只剩下那個橫練高手,這位還留在台上,是因為覺得宮胤,武功智慧雖然卓絕,但外家橫練功夫卻是不同,這是一門需要毅力的笨功夫,真正聰明的人不練,而且也需要天賦異稟,他就不信,宮胤連橫練都練過。
景橫波知道宮胤沒有外家橫練功夫,別說什麼刀槍不入,她記得他根本就不能受傷。
不過宮胤既然說要讓阿貓阿狗都滾下台,就一定不會是走下去的,這一點,她信。
橫練高手展示特長的方法,簡單粗暴——拿把刀驗過,請個人上台,像現代綜藝節目互動活動一樣,讓人用力砍,狠狠砍。
砍的人掄起膀子,青筋畢露,被砍的面帶微笑,肌肉**,看砍的人目光發亮,喃喃自語,「人魚線……八塊腹肌……小鮮肉……」
幾聲刀砍聲音響亮,竟如砍在金屬上,八塊腹肌完好無損,女王大力鼓掌,「好!好橫練,好身材!好肌肉……」
宮胤默然,低頭看看自己,忽然想以前那兩次,都黑燈瞎火的,以至於這女人,對著那種三流身材,也一臉口水,實在是丟他的人。
他心情不好,隨隨便便扔過去一把刀,示意那橫練高手,「你自己過來砍。」說完伸出左腿。
景橫波看他身形,知道他有一條腿已經能動,所以最近不用小枴杖了,但那條能動的腿,似乎是右腿?
橫練高手冷笑著過來,刀光直劈而下,準確、凌厲、風聲凜冽,赫然也是個內功高手。
「鏗。」一聲響。
一道雪光飛起,「呼」地在空中打了個轉,直擦橫練高手面門,那傢伙大驚,下意識一個鐵板橋,刀險險擦他鼻尖而過,他剛鬆一口氣,刀忽然在他面門上方碎成三段,一段砸在他臉上,砸得他鼻血長流,兩段落在地上,橫練高手此時一個鐵板橋堪堪起身,一腳踏上一段斷刀,腳底一滑,他另一隻腳急忙向後一撐,誰知好巧不巧,那裡就是第二塊刀片,這一腳再次踩中,橫練高手這回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砰然倒地,一路滑了出去,在擂台台階上砰砰乓乓幾聲,栽落塵埃。
這回眾人連叫好聲都忘了,對橫練高手看看,對台上看看,都沒搞明白,怎麼一眨眼,人又滾下來了?
景橫波卻盯著宮胤的袍子,他正慢慢收回左腿,卻很快地將袍子蓋好,景橫波眼尖地發現,他伸出的位置,是左腿腳踝關節處,那裡的褲子靴子都已經被砍壞,卻真的沒有傷口沒有血,驚鴻一瞥裡,只看見分外蒼白無血色的肌膚。
景橫波皺起眉——他那只腿,是還不能動的腿,明顯和另外的手腳不一樣,而那不一樣,正是導致他不能行動的原因?
是什麼東西?必然堅硬,凍僵肌骨,以至於竟然有了橫練的效果。
她深深吸一口氣——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她無法探知清楚的毛病?
忽然帷幕一掀,打斷了她的思考,先前那進去雕刻的蔣公子,興奮地奔出來,將手高舉,大聲道:「成了!陛下和諸位請看!」
景橫波目光下意識一轉,隨即眼睛一瞇。
底下百姓們也發出抽氣般的驚呼。
「女王像!」
用來遮擋擂台後側的帷幕,應那蔣公子的要求,是雪白的。此時蔣公子站在雪白帷幕前,高舉寶石,寶石小,雕刻自然看不清,眾人看的也不是寶石,而是那帷幕上,忽然映射出一幀朦朧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