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人已經聽見了窗戶那裡的動靜,換成往常,一定會出去查看,此時卻被景橫波嚇成驚弓之鳥,聽見諸多窗戶都有動靜,頓時大驚,心想女鬼如此之多!
眾人急忙護住葛蘅,有人道:「殿下!外頭光亮,任誰也不能搞鬼,咱們還是先出去!」
「好好好……你們護著我……」葛蘅忽然咳嗽幾聲,「……咳咳……哪來的煙……好嗆人……咳咳……」
眾人此時也發覺殿內霧氣沉沉,那霧氣呈現不祥的青綠色,咽喉和胸臆開始疼痛,腦間一陣陣暈眩。
有人大呼道:「不好!毒煙!快屏住……」話音未落聲音戛然而止,也不知是被嗆住了還是暈倒了。
「快!快走!」葛蘅拚命催促,眾人擁著他奔往殿門,一拉門,嘩啦一陣金屬撞擊的脆響,有人大叫:「不好,門被鎖住了!」
「啊——」葛蘅發出一聲哭音濃重的慘叫,「天要亡我!」
「窗戶!從窗戶出去!窗戶沒法鎖!」又有人呼喊。
接連遭受打擊,已經亂了方寸的人們,趕緊又朝窗戶湧去。
向著死亡之路,湧去。
黑絲簾子砍斷,窗欞砍碎,人們爭先恐後向窗外跳,跳一個,「噗嗤」一聲,跳一個,「噗嗤」一聲。
刀就等在窗下,白進紅出,劃一道道精準的雪亮弧線,準確、決斷、連貫、狠辣。
窗下,長刀算好角度橫刀相待,那些跳出窗的正將咽喉迎上,一刀入喉剖開胸骨,至死連慘叫提醒都發不出。
刺死一個立即拖下一個,往院子裡一扔,裡頭的人還在傻傻向外跳。
葛蘅被兩個人架著,從東側第三個窗戶向外跳,窗戶不夠三個人一起跳,那兩個忠心屬下將殿下先抬起往外一送。
因為有個抬高動作,葛蘅出去時的角度便不同,那架在窗下的刀,刺入了他的肚腹。
「啊!」葛蘅發出了今天第N次慘叫,卻已聲音嘶啞。
身後護衛大驚,拚命搶出,然後潑濺開一天燦爛的血色霞光。
一刻鐘。
不過一刻鐘,這殿中數十護衛,都成了院子裡的一地屍首。
全部一刀一個,連補刀都不必。
當殿內完全安靜後,那灰衣人一聲下令,所有屍首又都被扔回了殿內,隨即這些人扔進了火把,砸在屍首堆上。
火焰熊熊燃起。
葛蘅還沒死,灰衣人們給他擺了個造型,把他放在窗台邊,一半身子在殿內,一半在殿外,雙手長長地垂下去,在牆根上抹擦出大片淋漓的血跡。
看上去就像從殿內掙扎爬出逃生,卻在最後一刻力氣用盡,死在窗台上一樣。
他們相信這樣一個慘絕人寰、充滿悲劇意味的場景,會引起寵愛王世子的大王,群臣、和落雲百姓的所有悲痛和怒火。
灰衣人首領蹲下去,抓住葛蘅的手,蘸著他的血,在牆根上,軟軟地寫了幾個字。
葛蘅已經叫不出聲,從喉間發出「啊啊」的呻吟和咕噥之聲,另一隻手,胡亂地在牆上蹭著。
灰衣人笑瞇瞇地看著他,在他耳邊輕聲道:「兩位公主,向您問安。」
葛蘅的眼睛驀然瞪大,張開嘴,似乎要呼喊什麼,然而他永遠沒有呼喊的機會了。
灰衣人站起身,一刀劈開了葛蘅的咽喉。
鮮血沒有濺開,被灰衣人經驗豐富地用刀背接住,一路慢慢地瀝下,濃膩沉厚,染黑土成紅壤。
他的刀上正反面都開有血槽,真正殺人老手的慣用武器。
殿內的火已經燒起來,不大,但足夠將殘存的毒煙都燒沒,在屍體被燒壞之前,這場火會很快被東宮護衛發現的。
要的不是毀屍滅跡,只需要毀去毒煙的痕跡就行。在王室子弟當中,葛蓮公主喜歡用毒藥,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灰衣人們環視一圈,對眼前的一切造型都很滿意。
日光下灰色人影次第翩然飛過牆頭。
高樓之上,金尊玉貴的姐妹花,還在等他們的回音,等待這一刻的鮮血漫染東宮,揭開整個落雲之亂的序幕。
此時已近黃昏,因那霞光忽染天際如血,陽光至燦爛卻也至淒艷,閃閃爍爍地潑灑在東宮王世子寢殿的翠瓦朱欄間。
照見大殿內滾滾濃煙如魔影。
照見葛蘅至死不閉的雙眸。
照見他鮮血淋淋下垂的手。
照見牆根下斑駁的青苔被血染透,一大片一大片模糊的痕跡。
照見那被握住手,寫下的四個字。
「女王殺我!」
斜陽將血紅字跡映出一片淋漓之色,蒼茫而肅殺,這一夜還未來臨,但已沾染上不潔和不祥的色彩。
景橫波還在奔往城外大營的路上,千算萬算,算不到有人如此潑天大膽。
城外十里,遙遙相對,東南西北各有大營。因為橫戟軍護衛駐營城外,浮水王子護衛也在城外,所以落雲城防備很是嚴密,特意調兩萬京軍出城,組成大營成犄角之勢,夾住了兩個客營。
一出城,就能感覺到那種厲兵秣馬的緊張氣氛,天色將晚,軍中應該開始造飯,但兩營都不見炊煙升起,顯然士兵們吃的是乾糧,營地人來人往,馬匹不斷嘶鳴,金屬交擊聲不絕,一派備戰景象。
按說偷襲該在晚上合適,但景橫波不能等,她還要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城,進行完最後的選王夫之比,以免給落雲部留下證據。
幾條人影遠遠射來,是先一步到達的那幾個逗比,七嘴八舌地告訴景橫波,營地正中杏黃色大帳不是王帳,黑色鑲金邊的才是。浮水王子正和落雲王妃一起喝酒,等著從城中傳來的消息。但巫醫不在大帳內,他們在附近帳篷中仔細搜尋過,有一個特別嚴密的帳篷很是可疑,只是為免打草驚蛇,並沒有入內窺探。就等景橫波來,用她那無形無影的瞬移之術,忽然將這巫醫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