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鼎城郡主、輔國大將軍、侯爺、貴妃們,你們的扮家家玩完了嗎?下次想要扮家家麻煩用草根泥巴好嗎?這是我的早飯謝謝。」景橫波雙手扶著窗台,笑容可掬。
那群鬼一樣的郡主將軍侯爺貴妃,瞪大眼睛,忽然一抬手,齊齊將手中東西砸了過來。
「呔!何方鼠輩,膽敢對我等如此不敬!」
景橫波頭一縮,辟里啪啦泥巴混著飯都砸在她窗欞上,外頭那群還在大呼小叫,郡主吩咐大將軍,貴妃使喚侯爺,王爺使喚郡王,都在要求「將這個膽大妄為,咆哮王室的賤婢給我拖出來亂杖打死!」可惜喊了半天,景橫波頭頂簌簌掉了一堆泥巴,那些將軍王爺侯爵們還在爭著使喚下級,誰也不動,扯著嗓子干嚷嚷。最後齊聲道:「新來的賤婢,出來伺候我們!」
景橫波抬起頭,牆壁上晶瑩的米飯混雜著噁心的黃泥,雞肉埋在了黑烏烏的炭灰裡,她挑挑眉,想著這是耶律祁辛苦一早上的美食,現在全被這群見鬼的侯爵郡主貴妃大將軍神經病給特麼的糟蹋了,真是日了狗了。
她站起身,「賤婢們在說誰?」
「賤婢們在說你!」外頭齊聲答。
「我憑什麼要伺候賤婢們?」景橫波問。
「因為你地位最低。」外頭那群昂起頭,提裙子的提裙子,拂袍角的拂袍角,還有人掏出殘破不堪的小鏡子,照了照滿是皮屑的臉,將一縷油垢厚厚的劉海,拂到腦後去,「這裡按資排輩,你地位最低,來得最遲,大家商議決定,以後就你伺候我們了!」
「是嗎?」景橫波彎唇一笑,外頭那群齊齊一呆,景橫波忽然手一揮,辟里啪啦,一大堆石子劈頭蓋臉朝著那群「貴族」砸了下去。
一大群人抱頭鼠竄哎喲亂叫聲裡,景橫波聲音清晰,「按你妹的資!排你蛋的輩!誰拳頭大誰定規矩!我來得遲,你們要照顧新人!我是女王,你們要尊敬陛下!以後就你們伺候我了!」
「是是是你是新人,你是女王!」侯爵貴妃郡主大將軍們狂奔跑遠了,景橫波格格一笑,正要關門,忽然看見那黑衣少年,站在不遠處廊下,冷冷地看著自己。
這是個異類,她對自己說。
和那群不著調的「貴族」不同,這位才真正像個貴族。他穿的是黑色粗布衣,眼神卻像君臨天下。他住在這個院落的最中心的一間屋子,他的屋子明顯比別人乾淨。
他的毛病似乎也沒別人重,只除了特別蒼白些,以及掉了不少眉毛,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很特別的肅殺英俊。
景橫波對他笑了笑,直覺這位才是需要慎重對待的人,然而笑容才展開一半,那黑衣少年霍然轉身,「吱呀」一聲關上了門。
景橫波討了個沒趣,卻堅持把那一半的笑容笑完,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會回應你的善意,但好心情才是自己的。
然後她轉身,對上頭看了看,天窗上已經沒有了耶律祁的臉,她走出屋子,看見靠近自己這邊屋子的院牆外,不知何時已經搭了一座竹樓,竹樓很高,高到可以俯瞰她的屋子,竹樓很簡陋,卻搭得精巧青翠,唯一的窗子開在對她的這一面。一股藥香從竹樓裡傳出來,味道她很熟悉,是耶律祁最近一直在吃的,司容明開的方子,控制毒性的藥。
景橫波對著竹樓發了一陣呆,笑著搖了搖頭,耶律祁哪裡是暖男,簡直是奧特曼,一夜之間連竹樓都搭好了。
他現在不在,可能是看早飯給糟蹋了,重新去覓食了。
景橫波自己去找水梳洗,忽然那邊正屋門又開了,那黑衣少年直直走了出來,景橫波以為他要和自己說話,正考慮要不要展開笑容,那少年已經目不斜視地擦過她身邊,一直走到她屋子的牆邊,仰臉望那竹樓。
景橫波以為他是對竹樓有意見,竹樓太高,能俯瞰這院子的大多數情況,正想解釋兩句,忽然看見那黑衣少年閉上眼睛,鼻子抽動,似乎在聞那藥味。
隨即那黑衣少年睜開眼,面若寒霜,冷笑兩聲,又看一眼竹樓,轉身就走。
他來得突然,去得古怪,景橫波竟然沒有機會詢問怎麼回事,只覺得那傢伙眼神不善,卻又無從揣摩。
看著那邊緊緊關起的門,她歎了口氣,就著井水草草洗了臉,又找了桶,拎了水,準備去打掃廁所。
她發著低燒,渾身無力,潑潑灑灑拎了半桶水,到那簡陋茅廁門口,做好準備面對一個骯髒噁心的茅廁,然而推開那半扇木門,不由愣住。
茅廁還是簡陋的,只有一個蹲坑,但乾乾淨淨,搭腳的蓋板是新的,泥土重新翻過,牆面上居然還襯了一層原木木板。
景橫波怔了良久,軟軟地靠在牆邊。
半桶水映著她微微憔悴的臉,她撫了撫臉頰,苦笑一聲。
廁所不可能這麼乾淨,也不可能是這群侯爵王爺貴妃給打掃乾淨,只有耶律祁。
只是她沒想到,連這種打掃女廁的活兒,他也給做了。
昨夜他一夜沒睡吧?
有種情意深厚如山,巍巍可依靠;細膩如水,時刻在圍擁。
她卻覺得承當不起,羞於領受。
她在茅廁門口愣了良久,才無可奈何歎息一聲,懶洋洋回去,上床發傻。果然不一會兒,耶律祁又空投下一個竹筒飯,裡頭新鮮的魚蝦拌清香的米飯,那魚肉居然都挑去了刺,說不出的肥美甘鮮,她捧著熱騰騰的竹筒飯,卻覺得喉間哽住,吃不下去。
不一會兒,「鼎城郡主」敲她門,將一碗藥湯放在她桌子上,就忙不迭地走了,沒敢逗留,腦袋上剛才揍出來的包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