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道,「貴妃是因為身為大王枕邊人,知道了太多秘密,又或者有人陷害排擠;大將軍是因為功高震主,又掌握軍權,令人忌憚;王爺是因為擁有能夠威脅大王王位的地位。」
「是,至於其他的,也逃不開那些原因,因為各種理由,成為王室、或者家族的犧牲品。」
「你們應該更恨大王。」景橫波道,「而不是浮水醫聖,他只是個大夫。為此遷怒使用醫聖藥物的人,就更荒唐了。」
「我們不能確定醫聖是否以治病為名,做了大王排除異己的幫兇;正如我們也不能確定你們使用著醫聖的獨家秘方,會不會一定是浮水王室的探子和殺手。」黑衣少年淡淡道,「我們好不容易逃到這裡,在裘公子庇護下苟且偷生,我們不能再冒一次險。」
「我們使用的藥方,是司容明開的,他是醫聖的弟子。司容明是我的朋友,」景橫波道,「浮水王室,浮水醫聖,我們並沒有見過。」
「你們是不是探子,不重要了。」那少年疲倦地揮揮手,「反正我也殺不了他。我本來想著殺了他,趁你遭逢大變心神波動,再殺了你,但既然做不到,那我任憑處置。」
「你為什麼不乾脆在我的藥中下毒?我雖然不吃送的飯,卻必須喝藥。」
「裘錦風不許。他治病就是治病,不會允許任何借助他的藥壞他名聲,我們還需要托庇於他,不能這麼做。」
「不過,」黑衣少年忽然惡意地笑了笑,「我覺得我是多此一舉了。因為不需要我動手,有人也活不長了。」
景橫波霍然轉頭。
她忽驚覺耶律祁一直沒開口。
他一直倚在柱子上,似乎在微笑傾聽,然而當她轉頭,卻沒發現他任何動靜。
景橫波撲過去,終於看清他的面色,心立即「咚」一聲,沉了下去。
耶律祁額頭那一片青紫之色,又出現了!
身後,那黑衣少年慢悠悠地道:「任何毒性,壓制越久,爆發越狠。醫聖的藥方,治不好他體內的毒。他增加喝藥的次數,妄圖壓下毒性,最終只會令反彈越烈而已。」
景橫波根本沒認真聽,快速背起耶律祁,就往外跑。
身後黑衣少年似乎在說什麼,她已經聽不見,身形連閃,已經離開了院子,越過籬笆,撲入密林。
進入林子之後,原本眼前一片漆黑,忽然光芒大亮,轟然聲響,左邊一團烈火,右邊洪流滾滾,俱撲向正中的她。
她冷笑一聲,一閃,上了最高的樹梢,再一閃,已經出了陣法。
這世上,本就沒有任何陣法能夠攔住她,她心意所動,天下任行。
閃上樹梢的那一刻,她低頭下望,似乎看見底下有黑影閃動,下一瞬她已經出了林子,身後風聲猛烈,居然有什麼東西猛地撞出來。
她閃過,那東西撞在前方一塊石頭上,竟將石頭擊碎。
景橫波仔細一看,是一根兒臂粗的鐵杵,半截深入石內,可見這林內機關之狠,完全是要人命的設置。
她心中惱火,隨手拿出一個火折子點燃,往身後一拋。
林中枯葉敗枝極多,火頭立即燃起,片刻漫染開一片跳躍的橘紅。
景橫波燒林子,一方面洩憤,一方面要驚動裘錦風,今兒裘錦風一定不肯好好給耶律祁醫治,那她就要大開殺戒!
火光閃動,隱約可見林子內,似有一條亂撞的人影,看見火頭,立即撲了過來。
景橫波心急如焚,拋出火頭後根本沒有看身後,閃身就走,直奔島東邊裘錦風的住處。
此時,湖心島入口不遠處,一艘小船,在月光中蕩漾。
一人坐在船上,衣衫同月光一色。
他身後,船家渾身抖索,結結巴巴地道:「大俠……大俠……這島不能隨便進啊……會死人的……」
「不用你進去。」那人答,聲音清冷。
「那……那……那……」船夫哭喪著臉,一句話想說又不敢說——那你也不能佔著我的船好多天,又不理人,又不說話,又不上島,就守著這島轉,到底想幹啥啊!
想想自己的命運,他就欲哭無淚。自從上次送一對男女去島上,半途他被嚇著跳水棄船後,倒霉事兒就接二連三。
跳船第二天他到島邊,取回了自己的船,回來後就遇上一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一把刀勒著他脖子,要他送人上島,他不肯,還沒求饒,就被那傢伙一刀背敲出一個大包。
他只好再送,故技重施,在半途逃走,反正船隻要到湖心島附近,最後總能找回來的。
逃走後他第二天回湖心島找船,沒找到,遠遠看見那個不男不女的人,搖著船順著島轉,知道這個傢伙上不了島,他生怕被發現再挨一頓揍,只好逃之夭夭。
回去後他唉聲歎氣,結果有天晚上,又被一群人拎了起來,這群人一看就知道是浮水士兵,個個彪悍勇武,揪著他問上次搶走他船的人是誰,什麼樣子,問了許久之後又命他帶路,他沒敢帶,生怕一去不回,趁人不備逃了。
這一逃便逃到了附近浮水邊鎮上,打算在親戚家暫住一陣避避風頭,他總覺得這幾批人都有問題,近期要有大事發生。
結果還是禍從口出,某天他在攤子上吃麵,忽然聞見一陣香氣,那香氣特別馥郁誘人,他一時迷醉,想起那次運送那把頭臉包得緊緊的一男一女,其中那個身形窈窕的女子,身上似乎也是這種香氣,忍不住唏噓了聲,道:「還是這香氣好聞。」
就說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