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覺得更不好了,沒來由地就想到現代小說裡挾持人質的一個經典場景——人質身上綁炸彈,紅線藍線決生死。
如今雖然沒炸彈,但已經出現了火藥製品,雖然昂貴,非王室不可得,但用點心思還是能弄到的,如今也沒有遙控裝置,火藥彈沒綁在她身上,但從那線的牽扯方向來看,牽一髮而動全身是必然的。
更糟糕的是,她因此一動也不敢動了,哪怕完全可以操縱飛刀割斷自己的網,她卻連指頭都不敢彈一彈,那些透明的線,完全壓住了她的四肢。
就這還沒完,那些黑衣人布完一層後,在她面前一彈指,一層淡淡粉末瀰漫開來,景橫波下意識屏住呼吸,卻不能阻止那粉末覆蓋上自己的皮膚,她正擔心這是毒粉,隨即感覺到這粉末微帶甜香,不像有毒。
那群黑衣人布完粉末,躍上櫃子開始拉第二層線,和第一層的線頭連接在一起,又跳上橫樑拉第三層線,線頭和第二層接在一起,最後才從殿頂天窗翻出,將很多線頭從天窗引了出去,這樣層層布下來,整座殿內全是縱橫的絲線,比特工玩的紅外線網還要密集。
外頭的燈火燃起,光線一亮,這殿內的絲線頓時就完全看不見,大殿看起來空蕩蕩的。
景橫波可以確定,這裡的無數根絲線,都經過了計算,隨便動任何一根,都會引發最嚴重的後果。
只是這件事還有一個很大的漏洞……
她正在暗中竊喜這所謂漏洞,就見斗篷人忽然抬起手,手中一條毒蛇,景橫波正等著他將毒蛇放進自己這裡,卻見他另一隻衣袖內,忽然飛出兩隻小蟲,繞著那蛇身轉。斗篷人捏開蛇口,那兩隻小蟲便飛進了蛇口,那蛇猛地在斗篷人掌心掙扎,扭曲成糾結的一團,斗篷人一動不動捏著蛇,片刻後,輕微一聲爆響,小蟲竟從蛇尾後飛了出來,隱約似乎漲大了一圈,而蛇已經軟軟地耷拉下去,斗篷人面對著她,將蛇口向下抖了抖,就看見一小蓬白灰從蛇口內簌簌落下,蛇身掉落在地上的時候,聲音清脆,竟然如枯葉一般,摔成了幾段。
斗篷人手一揮,那兩隻小蟲便飄飄搖搖飛到景橫波面前,那是兩隻微微發光的小蟲,有點像螢火蟲,卻沒有螢火蟲亮,輕巧地繞過了所有絲線,在她嘴前晃來晃去。
「這兩隻小傢伙,」斗篷人開了口,聲音帶著笑,「烈火沼澤最令人恐懼的生物,烈火沼澤最兇猛的猛獸,看見這小小玩意,都避之唯恐不及。它喜歡潮濕溫暖的地方,本身卻具有天下最燥的燥性,進入任何東西體內,會在瞬間將內臟熔化為灰。它喜歡烈火沼澤火焰花的花粉,只要聞見那花粉味道,能在附近日夜盤桓不去。你要是想知道那種內臟被瞬間熔化的滋味呢,盡可以張開口說話,相信它一定會立即撲入你的口中,其實也沒那麼可怕,死得一定很快……」
斗篷人說話不疾不徐,語氣親切,景橫波和他鬥過很多次,覺得這個人最大的神秘在於,他每次的形態神情語氣都是一致的,但每次聲音都是不一致的,他能夠不斷改變自己的聲音,但又奇妙地讓人感覺到屬於他的特質。讓人不管聽見什麼聲音,都覺得這是他,這真是一種奇怪的狀態,說是掩飾吧,個人特徵明顯,說不是掩飾吧,為什麼要換聲音?
「那些角落裡都是什麼,想必女王你也猜到了。」斗篷人柔柔地道,「份量不算很多,把這覆雲殿連同裡面的所有人炸毀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絕世高手只要在這範圍內都別想僥倖,說不定附近的宮殿也會受波及,所以我準備站在一處比較高而安全的地方,看著你們的下場。」
「對了,宮胤和耶律祁是在宮裡。」他忽然想起來般地道,「你們很精明,都沒去長寧宮,不過我既然在這宮中,你們在哪裡見面,都是一樣的。」
他衣袖一拂,整個人縱身而起,景橫波聽見他的笑聲從高處傳來,這覆雲殿中有一處較高的樓閣,離這後殿還有點距離。
景橫波現在無心去理會他在哪裡,這個狡詐絕倫的傢伙,無數次和她以及宮胤交鋒,雖然次次沒成功,但每次她和宮胤贏得也不容易,而且還總讓這傢伙全身而退,這在她和宮胤的戰績中也是絕無僅有的,不得不承認這位真的很牛逼。
她和宮胤,都沒有放棄過對這人的追查,在幾次交鋒的過程中,也沒放棄過對他的觀察。兩人曾經交換過意見,一致覺得,這是熟人。最起碼極其熟悉他們兩人,否則不足以這樣如跗骨之蛆陰魂不散,並且有很多佈置,明顯是知曉內情的人才能做得出來。
景橫波為此放出了餌,她希望有機會來驗證一下她的猜測。
不過當前,這該死的傢伙又給她設置了一個死局,不敢動,不敢說話,宮胤和耶律祁一來,看見她倒臥地下,必然要衝進大殿,到時候……
她目光在殿中四處搜尋,額頭漸漸沁出了汗水。
外頭的喧嘩隱隱約約傳來,有驚叫聲,有武器發射刺破空氣的哧哧聲,有雜亂或者整齊的腳步聲,有衣袂帶風聲。
那迅捷的衣袂帶風聲,正向著這個方向而來。
浮水王宮裡已經亂了套了。
就在景橫波和大名公主等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時候,受到接見的東遲昀貴妃等人,已經站在了巫咸寶座階下不足一丈的地方。
寬大的披風遮住了東遲微微顫抖的身形,昀貴妃倒還鎮定,只死死盯著巫咸的寶座。寶座鑲金嵌玉,十分寬大,寶座後是一整幅的玉屏,屏風上鏤雕雙龍戲珠,珠子通紅圓潤,熠熠地閃著光。
昀貴妃原本神情鎮定,進入大殿後忽然就有些恍惚,隨即目光便凝在那位置不動。只是此時眾人注意力都在巫咸身上,無人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