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注視著茶盞裊裊升起的煙氣,笑了笑,神鬼搬運沒有,女王搬運是有的。
說起來簡單,平王堅持選了那可能暴雨的一日,就說明八成在祭壇有手腳,祭祀前一晚的鬼火,就是景橫波和平王學了一手,用鬼火引走護衛注意力,讓霏霏去查探了一番祭壇,果然發現平王在整個祭壇之下,埋了火藥。
想必平王和負責祭壇整理的禮司官員有勾結,悄悄做了手腳,而且霏霏還發現祭壇某處有裂痕,裂痕裡頭,隱約露出黑色的物質。
等到次日,景橫波看見那裂痕所在位置,被放置了用來焚燒罪己詔的青銅鼎,再看見祭廟飛簷上,借雨幕掩飾身形的人影,頓時明白了平王的打算。
焚燒罪己詔時,青銅鼎裡已經做了手腳,留了一條向下的通道,火苗順著青銅鼎而下,沒入縫隙裡,當縫隙被劈裂,炸藥頓時被引爆。
景橫波那時已經站到棚子最前端,隔空攝物,將老王和小王子都攝到了人群裡,同時一心二用,指揮土石熄滅了明火,留下了一半的火藥沒有炸。
那時雨大,雷響,大家眼睛都睜不開,誰看得清爆炸那一刻到底發生了什麼?誰看得清身邊是不是多了一個人?
等到平王在土堆上做戲,在雷雨中罵天,故意讓黑三手下高手以鐵線引下雷電以示蒼天厚愛雷電不劈,尤其等到他作死地罵出那句「若我不配請雷擊之」的話之後,景橫波讓早已鑽進土堆的霏霏,引燃了剩下的那一半火藥。
想到那一幕,景橫波笑吟吟喝一口茶,嘴裡輕輕「轟」了一聲。
莫裝逼,裝逼被雷劈啊親!
炸死平王,再將老王和小王子移回台上,景橫波大功告成,爾以神鬼之道騙人,我便以神鬼之道回之,輕鬆,省力,死得乾脆利落。
景橫波覺得,做個成全者的感覺也很不錯,大荒的版圖,用這樣的方式,一樣也在慢慢合攏。
等參加完蒙虎喜宴,龍家祖地一行,終於可以成行了。
景橫波心情愉悅,放下茶盞,正要和身邊孟破天擁雪說說閒話,忽然眼角覷見光芒一閃,感覺十分刺眼,她下意識回頭,卻未見異常。
此刻正午,日光正烈,可以發出光線的東西很多,但是這屋子四面軒窗,都半捲了細絲竹簾,遮擋了大部分光線,有些坐在窗邊的貴婦,頭上珠玉金釵,琳琅滿目,難免在日光下發出各色璀璨光芒,但那些光線都是條線狀,並不是景橫波剛才感覺到的,好像有個大片閃閃發光的東西出現。
看身邊孟破天擁雪,表情並無異常,景橫波想了想,也許是自己眼花,便沒有多想。
招待客人男女賓是隔開的,女賓在後院,男賓在前院,此刻宮胤耶律祁裴樞他們都不在她身邊,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便和陪同她的蒙老夫人說了一聲,獨自出去散散。
後園的喜宴已經準備好,蒙國風俗,晚上這頓喜酒是重頭戲,因此蒙府特地辟了一處院落,正好位於前後院之間的花園裡,喜宴可以適當放開男女之防,因此蒙家別具匠心,選了一處位於兩院之間的通閣打通,通閣軒敞,中間有窄道相隔,左男右女,僅女眷就席開二十餘桌,打掃潔淨,窄道兩側花樹都飾以彩絹綢花,垂著一色半人高深紅琉璃宮燈,那琉璃燈光潔瑩徹,盞盞價值不菲。
景橫波看了一會花園景色,忽見蒙老夫人神色匆匆而來,一看她臉色,景橫波便怔了怔,等到蒙老夫人行了禮,在她耳邊悄然說了幾句,景橫波已經訝異地挑高了眉毛。
「吉家被滅門?」
這真是完全想不到的消息。
景橫波知道暴雨當日吉小姐已經離開蒙府,在她想來,自然也是吉家趁蒙府那日府裡空虛,把女兒又搶了回去。她讓蒙虎擄走吉小姐本就是為了鉗制吉家,蒙家自己都不追究,她當然不會再管。
但好端端的,吉家怎麼會被滅門?
「剛剛傳來的消息,昨夜吉家毫無動靜,今早西市菜農按慣例去給吉府送菜,平日裡常開著的小門不開。吉家規矩大,這些菜農就在門口等,誰知道等到將近中午都沒有人出來,有人大著膽子開門進去,然後就看見了屍體。」蒙老夫人臉上神情很有些複雜,「叫了府衙來,一看,全家都死了,只有……」
「嗯?」
「只有吉小姐,又不見了。」
景橫波皺起眉,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始終覺得那個吉小姐十分怪異,如今又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有人進去查看過嗎?都什麼死法?」
吉家這樣的大家族,整座府邸最起碼幾百人,一夜之間全部殺死,而且不被人發覺,這得什麼手段?而且,似乎也不是一個人就能辦到的。
「蒙城府封鎖了整個府邸,現在其餘人打探不到,我府中人詢問過進入其中的菜農,有人說吉府的人死得蹊蹺,渾身沒有傷痕,軀體十分僵硬,有的發白有的發青,但都沒有血。」
「那些菜農呢?」景橫波越聽越覺得奇怪,想要親自問問。
蒙老夫人回身讓丫鬟去打聽一下,不多時丫鬟回來,臉色慘青,哆哆嗦嗦地道:「那幾個菜農,聽說也死了……就在府衙差官問話的時候……忽然倒地,也是沒有血,身軀發青僵硬……」
景橫波怔了怔,這感覺像是毒,可是這些人應該沒有膽量碰屍體,而什麼毒,能遍佈偌大府邸,令所有人進入既死?
身後蒙老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在喜慶日子,聽見這樣的消息,總難免讓人膈應。
景橫波理解她的心情,孫子的婚事一波三折,如果喜宴上再出什麼事,可真叫人這輩子都難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