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9章 大結局(終)(4)

明城發出一聲不可自控的,惋惜的吧嗒之聲。

忽然她聽見景橫波幽幽的聲音,「那毒,真的沒有解藥?」

明城還在惋惜地盯著那一點明黃的影子,下意識答:「真的沒有,或者死去的桑侗才有……」

她戛然而止,驚覺自己失言。

「那你就下地獄,幫我找桑侗要解藥吧。」頭頂景橫波冷冷答。

「不要——」

「啪。」

明城看見自己的腳落入了沼澤,幾乎瞬間,大片沉重的淤泥如同遇見獵物般興奮擁來,啪啪啪一陣爆響,鮮血和白骨同時炸開,銀亮的沼澤鍍上一片粉色。

慘嚎聲響徹山谷,難為明城求生意識強大,在這種時刻還能掙扎著趴在沼澤上,連滾帶爬地試圖向岸邊爬,每爬一寸都留下斑斑血跡和碎肉白骨,難為她居然一直向前……向前……哪怕每爬一寸身體就消失一部分不見,可是在長達一刻鐘的掙扎之後,她終於到了岸邊,觸及了岸邊乾燥的泥土,一顆小石頭滾到她手邊,她緊緊握住,如同當年登基,緊緊握住權杖上冰冷的寶石一般,她還想再努力一把,把自己挪上岸去,斗篷人無所不能,一定能幫自己把消失的半邊身體再補上,但身體變得如此之輕,輕得她不敢回頭看,或者她也沒有了力氣再回頭看,銀色的淤泥漸漸湧上來,她抓緊那塊小石頭,彷彿那就是她的救贖,石頭如此冰涼,似那年那人伸出的手,她最終沒敢去接,或許這就是命運要告訴她的結局——不是你的,強求便是罪孽。

天色似乎暗到沒有盡頭,這是永夜,沒有微光,她將臉貼在石頭上,睫毛淺淺地垂下來,這一生癡嗔愛怨,到此刻才知道都是虛妄。

都是虛妄。

景橫波沒有回頭。

她從不願親自審判一個人的命運,可這天地人心,如此之惡,不以極端手段懲罰,她過不了心的那一關。

她在山腳下的樹林裡奔跑,彷彿前方就能看見明亮的光,彷彿只要再跑一步,就能看見那個人,如明城描述地一般,在她的絕境中,從一團光明裡走出來,伸出手給她,說一聲,陛下,我來接你。

天始終沒亮,光未從天地生,她一直狂奔到精疲力盡,最終在道路的盡頭轟然倒地,她攤開四肢在冰冷的地上喘氣,模糊的視線裡,看見漫天的星子星光如劍,毫不容情地向她壓下來。

沒有人知道景橫波如何度過了那一晚。

耶律祁等人再見她,已經是半個月之後。

景橫波飛鴿傳書,直接回到了蒙國邊境,橫戟三千軍待命之處,然後命令所有人在那裡匯合。

只是時隔半個月,雙方再見,都覺恍如隔世,變化巨大。孟破天的屍首已經由她的父親接了回去入葬,玳瑁規矩,未嫁女不能葬在外鄉,必須魂歸故土,否則永為遊魂,裴樞一直誰也不理,遊魂一樣獨往獨來,耶律祁半個月瘦了很多,他身後的車廂裡,躺著不知道該算死還是活的耶律詢如。

耶律詢如剩下的那一口氣,讓所有人都不忍心放棄她的生命,耶律曇重傷未癒,一直跟著,紫微離開了,說要去找合適的藥,耶律祁除了實在不方便的事情,其餘姐姐事務都親自打理,短短半月熬瘦一圈。

而這些形銷骨立的人,看見同樣形銷骨立的景橫波時,也禁不住深深震驚。

景橫波並沒有提及宮胤的死,她內心裡從來不認為他會這樣結束,那個人,像是所有知道自己結局的動物一般,留下一點最後的預兆,然後選擇在世人面前消失。

她記得他最後說的幾句話,他要她記住,還有很多要做的事。當時聽來是尋常,此刻卻明白,他留下了未解的恩怨給她,就是要她在沒有他的日子裡,長久地、努力地活。

然而他沒有留下回歸的諾言。

是不願再騙,還是無法給予,她不能向他、向天要答案,這大荒土地印滿她尋找他的足跡,然而她總是一次又一次失去他。

所有人在她眸中看見了某些結局,所有人緘默不語,等待著她的下一個決定。

或者,是再將大荒游一遍。

景橫波也在沉默,她停留在蒙國邊境,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麼。

有一日蒙虎帶著他的新夫人到了邊境,當日喜宴事件中,唯一幸運的就算這位新娘子,竟然逃脫了許平然的魔手,呆在床下安然無恙,床塌時她被擠入死角,也沒受傷害,據她說當日曾有人在許平然運功時潛入床下,換走了她的新娘喜服,後來又衝了出去,她看見那個渾身似乎沒有骨頭的偽新娘,在宮胤和許平然對掌之後,又偷襲了宮胤一掌。

景橫波到此時才知道那夜洞房裡的完整始末,知道宮胤和許平然對掌之後的最虛弱狀態,被人乘虛而入,他當時的離開,想必已經是迫不得已。

她想起那晚,長廊之上的風雪之陣,當時從身後刺殺向裴樞的那一劍,很明顯不是雪山弟子所為,她記得那劍的光影,是黑的。

有人將許平然引到洞房,再引她們去洞房,導致雙方死拼,而他漁翁得利。

但斗篷人,到底從中得了什麼利?

沒幾天,蒙虎又駕駛著馬車來了,這回車上走下的,是舊人。

紫蕊在初冬瑟瑟風中微笑,看見景橫波的那一霎,笑意轉為淚光。

景橫波卻敏感地發現,這妮子肌膚豐潤,容光煥發,連淚水都顯得充盈飽滿,顯然是有喜事。

果然是喜事,當晚,紫蕊在給她打水洗漱時,悄悄給了她一封信。

景橫波打開看時,卻是一封求娶書,沉鐵大王鐵星澤,求娶紫蕊的婚書。

《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