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懶洋洋睜開眼,嗤笑一聲,指了指自己鼻子。
「和那些只會尖叫的正常女人相比,我寧可做個更會殺人的變態女人。」
她閉上眼睛,懶洋洋翻個身,好像準備睡覺了,卻突然伸掌一拍地面,整個身子箭般倒射出廟,人在空中,腰間長鞭已經盪開一個黑色的圓弧,帶著凌厲的風聲,霍霍捲向樹後。
「出來!」
與此同時,姚迅瘦窄的身子也立即一晃,轉眼便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已經溜出三十丈外。
孟扶搖身在半空愕然扭頭,想著這人真是無恥得要命,不僅和自己一樣會裝,還很沒義氣的見到敵人就逃。
這一分神,手下準頭稍差,樹後那人冷哼一聲,隨隨便便一踏,孟扶搖的長鞭頓時被他踏在腳下。
孟扶搖低頭看著那雙火焰般鑲邊的黑色靴子,咧了咧嘴,突然手一鬆,鞭子也不要了,轉身就狼奔。
沒奔出幾步,後領被人狠狠揪住,孟扶搖慣性未去,原地踏步好幾步,惹得頭頂那人哈哈一笑,動作很糙的將她往地下一頓。
孟扶搖悻悻然,大罵,「你丫的老跟著我做啥?討吃啊?」
「你說話真不討人喜歡,」戰北野皺眉看著她,「這麼沒教養,怎麼作為我的女伴參加宮宴?」
「你才沒教養!」孟扶搖鐵了心撒潑,她可記得戰北野看見潑辣的雅蘭珠就逃,八成不喜歡性子彪悍的女子,乾脆潑得更上層樓,「你全家都沒教養!」
「你說對了,」戰北野一笑,這人笑起來不似元昭詡風流天成,卻炫目得好像陽光直射,「我全家確實都沒教養,除了我。」
他腳尖一挑挑起長鞭,三把兩把捆住孟扶搖,拎在手上,還順手掂了掂重量。
「還好,不重。」
「喂你幹嘛!」孟扶搖被他抓在手上一蕩一蕩,吃了一嘴土。
「去參加太淵皇帝壽辰宮宴啊,順便追求你。」戰北野歎口氣,「本王有生以來,從未被拒絕,也從未失敗,自然不能讓你做這第一個。」
他手掌一翻,捆得粽子似的孟扶搖被他輕輕巧巧翻到眼前,倒立著大眼對大眼。
於是,頭下腳上頭暈目眩頭大如斗的孟扶搖,以生平最詭異的姿勢,聽見了生平最詭異的告白。
「聽著,女人,」戰北野牙齒亮得令孟扶搖不得不閉上眼。
「我將征服你。」
孟扶搖滿頭金釵,一身珠翠,著一件造型嘻哈風的洞洞裝,僵坐在征服者戰某人的身邊。
戰王爺今日英俊得令人髮指,團龍王袍黃金冠,映襯得烏黑眉目逼人生光,一般男人穿起來很艷俗的緋色,穿到他身上就是令人覺得眼前一亮,不得不慨歎下衣服也是看人穿的,從不會辜負好色相和好身材。
今日是太淵皇帝齊皓正壽,午時在慶雲殿開壽宴十六席,由本國文武高官做陪,專程招待各國慶壽使臣,太淵皇帝好像身體不佳,只在午時正出來一會兒,對著眾使臣舉了舉杯子,說了幾句客氣話兒便擺駕離開了,留下其他人繼續享用宮宴。
天煞是第一大國,出使的又是皇弟殿下,因此位次最尊,而品貌氣質非凡的戰北野,自然是眾人目光洗禮的對象。
作為優秀的戰王爺的女伴,孟扶搖知道自己必然有幸被觀摩,於是薑汁臉、滿頭釵、漁網裝齊齊上陣,十個手指各套戒指兩個,手臂上黃金手環一邊一打,一路走過來叮叮噹噹,特意挑選的香粉是夜市上一個銅子一盒的,芳香襲人,經過哪裡,哪裡噴嚏打成一片。
孟扶搖的漁網裝更是拉風,一件好好的湘妃紫百褶金蝶長裙,被她把所有的蝴蝶都給挖了去,只留下一個個蝶形空洞,透出裡面白色的布裙。
要不是害怕被太淵御林軍以褻瀆皇室為名拖出去暴打,孟扶搖原本是打算內衣外穿的。
慶雲殿金碧輝煌,孟扶搖五顏六色,諸使臣面色發紫,戰北野若無其事。
孟扶搖等皇帝一走,立即招手呼喚宮人,「waiter!」
Waiter茫然不知應對,孟扶搖頂著一頭厭棄和愕然的眼光,義正詞嚴的要求,「給我來份鯗魚!」
滿殿裡頓時哄然一聲,竊語聲響成一片,鯗魚就是臭鹹魚,十分下賤的食物,七國下等百姓苦力才吃的東西,稍微有點地位的人都不屑於提起,更何況現在是在太淵皇帝國壽的莊嚴場合。
太淵司儀官面色青黑的盯著戰北野,戰北野一杯酒擱在唇邊,毫不停頓的一飲而盡,重重將酒杯一擱,長眉一挑目光一掃,鋒銳之氣立刻如刃逼來,「大人看著本王做什麼?堂堂太淵,連一條鯗魚都捨不得拿出來待客?」
司儀被戰北野這麼一掃,只覺得被鐵木撞上般心頭一跳,立時背上出了層冷汗,這才想起這位王爺殺人不眨眼的煞神名聲,據說和他封地接壤的摩羅族,這些年被他打怕了,戰北野瞪瞪眼也能讓他們嚇得尿褲子,如今看來果然不錯,何況戰北野這話說得又刻薄,傳出去著實難聽,趕緊一疊聲的命令宮人出宮採買那臭魚去。
鯗魚送上來,金盤銀盞配著發黑的魚實在不搭調,御廚特意灑上香料,還是不能阻止那臭氣強大的穿透力,殿兩側的貴賓們紛紛皺眉捂鼻扭身,屁股底下像安了針氈,怎麼也坐不穩。
孟扶搖左右開弓大嚼特嚼,不住讓戰北野,「來,來一塊,下里巴人的食物,有時反而有真味,不是你們這種沒機會的皇子皇孫,一般人我還不給他吃。」
戰北野盯著那色香味都十分抽像的臭鹹魚,眼光變幻面色複雜,孟扶搖笑嘻嘻的等他發作,鬧吧,生氣吧,掀桌吧,這裡是太淵國宴,就算你是他國親王之尊,太不像話了一樣會被逐的。
至不濟,把自己這個放DANG女逐出去也成啊。
孟扶搖眼光惡毒的在戰北野命門要穴上轉悠,很有一指戳過去的衝動,要不是戰北野鎖了她的真氣讓她跑不掉,她用得著吃這臭烘烘的東西?她最討厭魚了!
戰北野盯著鹹魚半晌,又看了看一臉挑釁不羈之色的孟扶搖,突然伸手,將臭魚接了過來。
眾目睽睽下,一片倒抽氣聲中,尊貴的烈王殿下,旁若無人的吃完了那塊鹹魚。
完了還仔細回味一下,點頭道,「不錯,是有真味。」
孟扶搖黑著臉,悻悻然道,「我剛才沒說完,其實是廁所味。」
戰北野眼光刀子般在她臉上劃了劃,半晌道,「你吃得比我香。」
坐不了一會,孟扶搖要求又來了,「我要解手。」
我解手你總不能跟著吧?孟扶搖得意微笑,這主意雖然爛俗,但還是滿好用的。
戰北野一揚手將杯中酒喝盡,非常自然地答,「一起去。」
一起去就一起去,我還不信你跟進女廁去咧,孟扶搖僵了一秒,笑逐顏開的答,「好,一起。」
烈王殿下和女伴雙雙去解手,穿行在一眾古怪目光中,坦然往外走,自有小太監分別帶了去男女淨房,孟扶搖一見那淨房就道不好,男女淨房居然是面對面的,牆壁上有雕花隔扇,隱約可以看見頭部,換句話說,自己要想翻窗,戰北野定然看得見。
一轉頭看見戰北野神情,頓時怒從心起,瞧他那八風不動的樣子,一定早就知道太淵皇宮廁所的設置!
孟扶搖憤怒的一撩裙子,大步跨進廁所,說是廁所,其實就是一間普通屋子,放了恭桶,一邊的漆箱裡裝了干棗,孟扶搖沉思著在恭桶上坐下,沉思著該如何逃脫,一邊沉思一邊下意識的抓起干棗就吃,吃了很久後才想起,好像這東西是用來塞鼻孔防臭氣的。
這一想起孟扶搖趕緊將一個啃了一半的棗子丟開,眼光瞄到棗子上好像有點顏色可疑的顆粒狀物體,一股噁心立即泛起,跳起來就對著恭桶哇哇的吐。
沒吐幾口,便聽見有人驚聲道,「這位夫人是怎麼了?」
孟扶搖抬頭,看見兩個宮女從一處小門轉了出來,這門掩在屏風後,稍不注意就發現不了,從開啟的門縫裡看去,隱約看見一排排的恭桶,大約就是宮中的大淨房了,在那些恭桶後面,還能看到一扇半開的天窗。
孟扶搖眼珠一轉,主意來了。
「這位姐姐救我!」孟扶搖一個大轉身,從恭桶上爬起來,眼淚漣漣撲過去,「救救我的孩子!」
半個時辰後,孟扶搖裙子紮在腰上,鬼鬼祟祟翻出了大淨房的天窗。
就在剛才,廁所內,馬桶旁,孟扶搖對著僅有的兩位觀眾,哭訴了一個「苦情女尋夫萬里卻被逼王府做妾,身有孕飽受王爺摧殘將被墮胎」的淒切動人可歌可泣催淚無數的愛情故事,孟扶搖將這個故事演繹得十分到位,感情飽滿敘述生動,情節細緻刻畫入微,將丈夫失蹤的悲、帶孕跋涉的苦、被擄入王府的慘、惡劣男主的虐、可憐小妾的痛表現得淋漓盡致,導致此故事的兩位聆聽者熱淚漣漣,立即自告奮勇要助她脫離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