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幾乎沒有輸過,在戰場權術場甚至連情場都絕對強大的對手!
戰北野深吸一口氣,剎那間反覺得心情激越,體內從不消退的好戰因子騰騰燃起,他盯著長孫無極,目光閃亮,冷笑道,「好,很好,你我之間,本來就沒有共存的可能。」
「多謝烈王大度。」長孫無極欠欠身,「我會用這塊玉提醒我自己,扶搖很好,她值得很多人去喜愛,更值得我加倍珍惜;我也用這塊玉警告我自己,這是別人下給扶搖的聘禮,如果我不能做到對她此心如一,這塊玉,我就還給應該得到它的扶搖。」
戰北野目光又是一閃,孟扶搖眉毛挑了一挑——把戰北野的聘禮還給我?你可能麼?長孫無極你看起來大方,實際上好生信心十足啊……
「不過,烈王是不是也該有相應的誓言,受到相應的約束?」長孫無極突然一個轉折,語氣字字如釘,「如果你不能如你誓言般對待扶搖,如果你不曾做到此心堅執,你是否也該自動離開,並將這枚價值不菲的玉珮,贈予在下充實國庫呢?」
戰北野怔了怔,目光變幻,半晌大笑道,「套住我?好你個長孫無極,你這是監督我呢?我終於知道你收這玉珮的用意了,你明知道扶搖心軟,怕她遲早給我打動,怕她會因為我和她的情分而有所顧忌退讓,所以你把我的信物收下,再以退為進,用言語擠兌我發誓,將來我若有什麼錯處,你會代她玉碎,縱然到時扶搖不說什麼,有你看著,我自己也會羞於繼續追求——你好心計!」
「在下何嘗沒有給自己下套?這是誓言之套,是自認為擁有真心,經得起考驗的人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長孫無極微笑,「烈王——你我的戰爭,敢不敢?」
「有何不敢?」戰北野傲然答,「天下沒有我戰北野不敢的事,你以為你勝券在握?我要讓你看著,我戰北野武能征伐天下,柔也能擄獲芳心!」
長孫無極笑而不語,將那玉珮收進自己袖囊,兩人目光一抬,剎那相撞,孟扶搖立即又覺得天上一個雷劈下來,腦子暈了暈,過電似的。
她二話不說爬上床,被子把頭一蒙。
受不了受不了,為什麼都要這麼大度深情呢?為什麼都要這麼癡心告白呢?為什麼都要這麼體貼細緻呢?為什麼都要一句句剖白給她聽呢?就不能對著牆角自己說自己的嗎?這不是逼得咱聽得五內俱焚六神無主七葷八素九死一生嘛……
被子死死壓在頭上,孟扶搖哀嚎——求求你們負我吧,負我吧負我吧負我吧……
孟扶搖現在深刻的發覺自己是個小人物。
小人物的定義就是,你永遠也無法揣摩並掌控得了大人物的計劃和心思。
小人物孟扶搖,在經歷了一個失眠之夜後,終於悟出了長孫太子對於愛情的華麗戰術:逼是不逼,不逼是逼,以不逼之術行逼迫之實,不逼其人卻逼其心……
好吧,孟扶搖被自己繞住了,總之,就是這樣,那兩個口口聲聲說不逼她,要讓她自己選擇,他們只管努力表現就好,她卻覺得自己已經被某人操刀無聲的逼入死角,對目前狀況無能為力了。
昨天晚上她被輪番騷擾——其實也就是戰王爺親自送藥和長孫太子來掖被子,戰王爺紅著臉欲待親自餵藥,被孟扶搖嚴詞拒絕——我又沒斷手,喂個屁啊,長孫太子掖被子,孟扶搖目光灼灼的等著他,哀求——你快掖吧,我特意露出半個肩膀以上部位等你來掖,你掖完了我就好安心睡覺了。
戰王爺最終氣哼哼的端著藥碗走了,長孫無極掖完了,欲待坐下,孟扶搖奸笑著提醒他——公平競爭。
彼時長孫太子微笑如常,答,「扶搖,相信這世上有絕對公平並堅持遵守的,除了白癡就是一根筋。」
……好吧,孟扶搖垂淚,自己和戰北野又毫無察覺的被陰了。
好在長孫無極掖完了也沒做太多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就著她半個肩膀以上的部位做了次近距離接觸,其直徑和深度以及時間都控制在基本合理的範圍之內。
等到這兩人結束了當晚的騷擾,小人物孟扶搖跳出現今的身份,以超脫者的旁觀心態非常理性的審視了一下當前戰況以及日後發展,忍不住為雖然聰明骨子裡卻還是老實男人的戰王爺歎了口氣。
此時德王事件已告一段落,德王被就近押解到華州,孟扶搖算算時間,今年在天煞國舉行的真武大會已經快要接近了,她是一定要去見識下天下武學,好再度提高下自己的破九霄功法,前段時間她問過宗越關於穹蒼長青神殿的狀況,宗越在七國有特許,本人可以隨意出入各國,但是穹蒼神殿他也沒能進去,頂多只能在神殿之外長青神山采採藥,就在那次他告訴孟扶搖,進入穹蒼之國本身就很難,但進入之後也不能代表就能進神殿,神殿之外「九幽、暗境、雲浮、天域」四大神境,是個收割人命的地方,等閒高手一關都過不了。
孟扶搖當時就倒抽了一口涼氣,問宗越需要達到什麼樣的級別才可以順利過關,宗越看了她一眼,道,「你擁有的這種馬馬虎虎的功法,如果能練到第八九層,大概是可以過了。」
號稱絕世的「破九霄」,到了宗越嘴裡竟然就只是馬馬虎虎的功法,還得練到接近頂級才「大概可以過」,孟扶搖苦著臉,這才明白自己從市井中聽來的消息還是不夠準確,看來最艱難的未必是收集七國令牌穿越七國,而是自己本身的實力提升。
孟扶搖思考著該怎麼和長孫無極告別,並擺脫戰北野自己一個人去天煞,不想無意中卻聽宗越說,郭平戎的師傅方遺墨到了華州附近,可能要去看望徒弟,宗越打算和方遺墨打打交道,看能不能得到「鎖情」的解藥和配方,戰北野聽說這個自然不肯放棄,孟扶搖也不好意思讓人家為她奔波自己卻溜之大吉,只好跟著一起到華州。
她還沒啟程,無極朝廷一封論功行賞的聖旨已經下到姚城,賜孟扶搖英毅將軍封號,食邑姚城、睢水,並控兩戎之地,賜金珠錦緞若干若干,孟扶搖在姚城接了旨,是日大開正堂,十萬姚城軍民擁在縣衙前,消息傳出時歡聲雷動,著了御賜三品武官飛蟒袍的孟扶搖從縣衙出來時,無數家漢民百姓門前都燃竹設案,灑水墊道,歡呼頌聖之聲不絕於耳。
孟扶搖站在台階上,有點茫然的看著這一幕,喃喃道,「有這麼誇張麼?」
「為什麼沒有?」接話的是長孫無極,「你值得。」
「好像我也沒做什麼,」孟扶搖有點悵惘的笑,「不過是逞了一場匹夫之勇,還差點惹出禍事,挺傻的。」
「有多少人能逞你那樣的『匹夫之勇』?」長孫無極深深看她,「扶搖,知易行難,雖千萬人吾往矣,說起來慷慨激烈,真要做,千萬人中卻也沒有一個。」
孟扶搖笑笑,對著歡呼的百姓揮揮手,這一霎忽然覺得,雖說不求報償,但那些流出的鮮血,那些拋卻的恩怨,那些為之付出犧牲和努力的東西,最終換來一句值得,還是很幸福的事。
她含笑問長孫無極:「你給我走後門了?」
「父皇根本不知孟扶搖是誰。」長孫無極答,「這真的只是純粹的論功行賞,扶搖,你對姚城有再生之恩,你對德王大軍有瓦解之功,尊榮的爵位只是你完全該得的獎賞,和你認識我無關。」
孟扶搖挑眉,道,「我要這兩城何用,我又不會在這裡呆一輩子。」
長孫無極轉過眼來,默然看著她,看到她心虛的縮脖子,才道,「姚城和睢水,永遠是你的,你憑自己的能力保護下的東西,再不能有人可以代替。」
他言語中似有深意,聽的孟扶搖脖子又短了幾分,轉了轉眼珠她道,「我去噓噓。」一溜煙的跑了,她肩頭上蹲著顧盼自雄的元寶大人,那只耗子最近終於覺得,其實從孟扶搖肩膀上看過去的風景,也別有一番滋味。
比如說,看主子看得更清晰。
元寶大人認為,雖然孟扶搖不是那麼討厭了,但還是有一點點討厭的,比如說關於主子的歸屬問題,這是原則問題,不能放棄,不想得到主子的耗子不是好耗子,不想打敗情敵的元寶不是好元寶。
那日長孫無極和戰北野關於玉珮的歸屬問題,它在一邊叼著顆糖聽了個完整,十分擊節讚賞,並認為主子奸詐狡猾,步步為營,居於劣勢也能翻雲覆雨反敗為勝,戰傻子八成不是對手,然而從私心裡元寶大人又覺得,戰傻子是個對手比較好,把孟扶搖推銷出去了,主子不就是它的了?
於是元寶大人蹲在孟扶搖肩上,含著孟扶搖餵給它的零食,嚴肅思考該怎麼把孟扶搖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