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進入天煞內地的必經之道,戰北野大概是追她而來,戰北野的大哥,終於耐不住性子,要對他動手了!
八成是長孫無極的虎牙溝事件給了丫靈感,這明擺著是想殺了戰北野再栽贓長孫無極。
孟扶搖一竄而起,奔上山頭,張嘴就喊,「停住!停住!」
她用上內力的聲音不可謂不響,可惜雨勢太大,山風猛烈,雷聲轟鳴,她和戰北野不僅隔著一個山頭的距離甚至還隔著一座山的高度,而戰北野帶著黑風騎,本身的馬隊揚蹄之聲,也足以蓋過任何聲音。
「停住——」,「有埋伏!」
那黑衣黑騎頭也未抬,以迅猛如龍之勢不斷狂飆向前,眼看著已經接近斷口。
「靠!」
孟扶搖大罵一聲,抬頭看看對崖,對面是如被刀劈的兩座相對的崖,各自有埋伏,而自己所在的這座山頭比對崖稍高,相距甚遠,從山頭往下爬一截,兩山便已山勢接近,那裡有個平台,倒是可以冒險飛越,雖然那距離實在有點考驗人類的極限,但是已經顧不得了。
孟扶搖奔到崖邊,對面已經有人發覺,只是隔著距離遠不能射箭,有人爬起身來,盯著對面那個亂跳亂蹦的影子,突然看見那影子一抬腳,從崖上跳了下去。
斷崖上伏兵「啊」的一聲,就呆住了——自殺?
孟扶搖從崖上跳了下去。
時間緊迫,她要先衝到兩山接近處的平台上才能有辦法給戰北野示警,這需要她在幾秒內趕到,爬,是絕對來不及了。
她大喝一聲,宛如霹靂炸破,硬生生把千仞陡崖當成平坦大道,直挺挺對著崖下就奔。
呼一聲,巨大的衝力如炮彈般從背後撞來,撞得她心腑一震,撲面的風像神祇狠狠甩過來的一巴掌,打得人無法呼吸,自然引力的天神之手,緊緊攥向孟扶搖,意圖把這個挑戰人體本能和極限的人推入崖下摔成肉泥。
孟扶搖吐氣,體內全部的真力立刻被毫無保留的調動,連同大風潛藏在她丹田的真氣,那些真氣被她罔顧極限般拚命催動,和自然之力抗爭,漸漸如金鐘罩般流向全身,因為使用過度,那些真力開始翻騰,如滾熱的岩漿般欲待沖體而出。
孟扶搖死死咬牙,忍住體內欲待炸裂的壓力,在風雷之中越奔越快,越奔越猛,最後竟然成了崖壁上直瀉而下的一條黛色長線,以奔騰狂飆的氣勢滾滾而下,再在臨將失控落足的最後一剎,戛然而止。
「噗!」
一口鮮血噴出,在連綿雨幕中綻開血花,孟扶搖最後和自然引力相抗的急剎車,如被巨錘擊在心口。
但是也在這拚死無畏的抗爭中,剎那突破。
蹄聲隆隆,已近斷口!
橫身一滾,孟扶搖滾上平台,頭一甩一個翻身豹子般躍起,齒間已經叼了柄箭。
孟扶搖一抬頭,眼神如鷹盯住了對面,那裡有黑衣人影伏在石後,怔怔執弓,他們親眼目睹了剛才那一場絕世難逢的崖壁狂奔,看見那條纖細人影,完全違反自然力量生生從絕崖奔下,震驚得忘記了一切反應,直到孟扶搖滾向石台才驚覺她要做什麼,下意識抬手就是一箭,不想孟扶搖竟然在那樣狼狽求生時刻,居然還有這般精準的眼力和反應力!
黑雲如卷,狂飆而來,戰北野騎隊,只差兩三個馬身便近斷口,他心急孟扶搖去向,雨夜狂追,來不及探路也來不及小心慢慢行進,因此不知深山裡頭頂處有無數陰沉之眼等待著他撞入羅網,更不知就在他頭頂數百米上,兩座斷崖之間,雷聲隆隆大雨傾盆中,孟扶搖為了他和黑風騎的安危,和天地自然之力及武器裝備齊全的伏軍,上演了一場無聲的生死之爭!
飛騎卷近,離最前面戰北野,還有一丈之地!
一丈之地,便是生死之地!
孟扶搖一揚頭,齒間利箭呸聲吐出,一伸手拔起身邊一棵大腿粗的樹,抬手,一掄!
樹身如巨箭,帶著劈破空氣分裂天地的兇猛氣勢呼嘯奔雷而去,巨大的衝力瞬間將樹上枝葉粉碎,直直射入對崖人群。
以樹作標槍,砸你沒商量!
「砰!」
樹木撞入伏擊人群,接連撞倒十幾人,漫天裡飛了鮮血內臟,並捲著幾具屍體,轟然落下。
「啪!」
被樹木撞出胸口大洞的屍體,正正落在戰北野馬前,鮮血濺上戰北野的靴。
屍體正堵在斷口入口!
戰北野的馬只要再前進一步,便要中伏。
戰北野霍然抬頭,雨夜裡景物朦朧,黑色的崖連同黑色的雨沉沉壓下來,對面崖頂之上,飛旋跳躍著纖細的身影,看那動作,竟像在躲避箭雨。
孟扶搖!
一聲厲喝,戰北野自馬上飛身而起,三兩步便攀著崖壁奔了上去,半空裡留下他一聲大喝。
「紀羽!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
黑風騎首領紀羽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單手豎起示意騎兵有序後退,他震驚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對崖,那裡,纖細的身影輾轉騰挪,快如流光在箭雨中翻騰,他的目光又落在被樹木撞下的屍體身上,就是這具屍體,被撞出山崖示警,使他們這千餘性命,不曾被這用心險惡的雨夜埋伏所葬送。
紀羽又看了看這座斷谷之口,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裡原先根本沒有這座窄口,沒有可以這般陰險設伏的地方,也正是因為如此,久經戰陣的烈王和自己,在心急之下,雨夜之中,未曾注意到地形的改變,險些闖入死地。
感激的遙遙看了一眼山崖,紀羽手一揮,「退!」
山林不適合騎兵作戰,對方有備而來,前方必然有壕溝陷阱等物,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而戰北野已經衝了上去。
他身形在山崖雨霧間飛騰,直奔對孟扶搖發射箭雨的斷崖之上,腳尖剛剛點上崖面,一輪更密集的箭雨立即飛射過來。
戰北野不避不讓,眉毛一挑,大喝,「斷!」
躍起半空,掄杵下劈,金剛杵掄出一片渾金的光幕,挾著怒氣和萬鈞之勢,狠狠劈落!
「轟隆!」
半截凸出如傘的崖面,生生被戰北野劈斷!
大片大片的碎石連同人體一起跌落,半空裡慘呼和驚叫聲在深邃的山林中傳出很遠,滿山裡都是那般似要滅了天地的崩塌之聲,人力之威,竟可至此!
戰北野在山石劈落的那剎,反身一貼已經貼上了崖壁,山石剛落完,他飄身而起,剛才還重如泰山,現在便輕似鴻羽,一飄便飄到了崖上。
他上了崖,便是崖上伏兵的死期!
慘叫聲和血花同炸,弓箭與斷臂齊飛,戰北野直直撞入人群,劈手就奪,奪完就砸,砸完還踩,踩完便踢!
另一座對崖的伏兵眼看戰北野上了崖,操起弓箭猛射,可惜黑夜暴雨,準頭極差,倒被戰北野時常扔過一支胳臂或者半條腿的過來,砸倒一片。
山崖地方有限,伏兵不過近百,戰北野幾個回合便殺個乾淨,然而一聲吶喊,那些靜默的樹木和草叢間,突然都湧出了人群。
滿山皆兵,只為等待戰北野和他的千騎兒郎自投羅網,當伏擊被破壞,剩下的便是圍殺。
戰北野立於崖上,黑髮黑袍被獵獵山風捲起,他暴雨中一個側首,眼神睥睨,俊朗的側面有如刀刻,凜凜若神。
「想殺我?做夢!」
戰北野突然綻出一聲霹靂大喝,恍似九天之上雷霆乍亮,驚得這天都開了開,滑出豁喇一道閃電,照亮戰北野突然飛起的身影。
他飛起,一撒手丟掉沉重的金剛杵,以比先前孟扶搖奔行在九十度崖壁更為彪悍的姿勢,抬腿就跨向對崖。
對崖七丈,亦是人力極限,暴雨中黑袍身影怒卷如雲,赤紅衣角一閃已在半空。
孟扶搖仰起頭,她衣衫盡濕,烏髮貼在額頭,越發顯得顏色如雪,看見戰北野悍然渡越斷崖,將手中作為武器的一株細樹往地上一插,叉腰大笑。
「戰北野,掉下去我就笑你!」
「咻!」
一團火花突然在戰北野身後炸開,那顏色極為燦亮,即使沉沉雨夜也不能掩蓋,剎那間炸出內紅外黃的火球,直襲戰北野後心!
「他媽的卑鄙!」
孟扶搖跳腳大罵,啪的一下把手中樹擲了出去,樹身撞上那火球,轟的一聲立即變成焦黑的兩段,濺飛的火星落在戰北野身上,哧一聲便燎掉了他一截衣袖。
只這剎那間,他又近了些,只差一人距離便到崖側。
孟扶搖剛剛舒一口氣,又是「咻」「咻」兩聲,這次的火球來得更快更狠,一枚衝著戰北野,一枚衝著她。
而孟扶搖身側已經沒有足夠砸飛火球的樹。
「奶奶的!」
孟扶搖一聲大罵,忽然衝了出去,衝向戰北野,她衝出去時一分力氣也沒保留,直直的將自己如同一枚炮彈般發射出去,剎那間便身子懸空,身成一線,狠狠撞上戰北野。
撞飛了只差一毫便要踏上崖側,也只差一毫便要為背後暗槍所傷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