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那人只在微笑,謙和的四處拱手,「不敢,不敢……」

身側雲痕冷哼一聲,孟扶搖一拉他,快步向外走,正在四處應酬的那人突然回身,一道含著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孟扶搖早已大步跨出門去,將那一對「賢伉儷」遠遠拋在身後。

晚上吃飯時,孟扶搖含著個筷子若有所思,問宗越,「怎麼辦?我咋不知道我的名氣都傳到天煞來了,這下我想在天煞搞七捻三有難度哇,戰南成是不會要別國將軍入朝的。」

宗越專心吃飯——他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並拒絕別人筷子伸入,更拒絕有人邊吃飯邊和他說話,不過孟扶搖一向無恥,她想說什麼從來不管宗越臉色,宗越眼看自己的飯有被她口水噴濺的危險,趕緊移過飯碗,答,「那好辦,你和無極決裂就是。」

孟扶搖目光呆滯的道,「咋個決裂法?」

「這事交給長孫無極操心,他有一千個辦法讓戰南成相信你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嫌棄無極國待遇不佳有心投奔天煞的利慾熏心的小人。」難得宗越說長句都不打結,「但前提是你必須拿第一,只有拿第一,十分缺人才的天煞才會籠絡你。」

「哦,」孟扶搖叼著雞腿找了紙筆寫信,「尊敬的太子殿下,請想個辦法,讓戰南成對我形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嫌棄無極國待遇不佳有心投奔天煞的利慾熏心的小人印象……」

他要是讀斷氣了,正好。

「我看今年第一有難度。」說話的是雲痕,他只吃青菜,還要慢慢挑掉裡面的姜蒜,「扶搖你注意到沒有,燕驚塵夫妻有點不對勁。」

孟扶搖默然,她當然注意到了,只那一眼她便發覺,燕驚塵不僅武功進境飛速,甚至連內功都似有變化,那變化也不完全像是雷動訣的功勞,倒像是另練了某種邪門武功,眼下有淡淡青氣,而裴瑗,雖然沒能看見她的臉,但她記得當初裴瑗是被戰北野廢了武功的,然而今日看她步伐,分明又恢復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當初太淵宮變,燕驚塵為了她不肯救裴瑗,裴瑗被當場氣得吐血,經歷過這一場如何還肯嫁他?當真愛他愛到什麼都不計較?

還是賤到覺得除了他全天下男人都不是男人?

孟扶搖腦筋打結想了半晌,覺得燕驚塵夫妻本來就是詭異人種,不是她這種正常人能揣摩的,只好放棄,笑嘻嘻的問雲痕,「無痕劍是你吧?這名字好,比那個什麼比翼牛叉多了,戰北野說你另有奇遇,什麼樣的奇遇?」

「太淵分裂後我曾經領兵和上淵作戰,」雲痕言簡意賅,「追兵追得太久一個人和部下走散誤入深山,遇見個腳底長瘡的老道士,我背他出了山谷,臨別時他拍拍我的背,說,『好心性,好根骨,老道士送你個謝禮。』我當時聽了也不以為意,回去一看背上不知何時被人寫了一套劍法和內功法門,劍法只三招,可變化無窮,我到現在還沒完全參透。」

孟扶搖「噗」的一聲噴出正在啃的雞腿,引起元寶大人怒目而視,而宗越早已抱著飯碗閃到一邊,吩咐管家,「麻煩以後給我另開了飯在房裡,像這個樣子我沒法好好吃飯。」

孟扶搖哪有空理他,抓著雲痕袖子問,「是個邋遢老道士?一看就很猥瑣?頭上長瘡腳底流膿?滿身虱子亂爬?」

雲痕想了想,道,「我沒注意虱子。」大意就是承認該道士確實很猥瑣。

孟扶搖長長吐出一口氣,將雞腿一扔,兩眼無神的看著屋頂,喃喃道,「又來禍害人了……」

雲痕轉目看她,「你認識?」

「認識,認識得很,」孟扶搖咬牙切齒的答,隨即拍拍雲痕,道,「你運氣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總之,以後再見著這老傢伙,一定要避,他沒事就裝個瘸子啊瘋子啊的在路邊勾搭人,看順眼的也許有好事,看不順眼的一定倒霉,你不可能回回好運氣,所以還是離他遠點。」

雲痕看著她,幽瞳裡星光一閃,道,「我覺得他是我恩人,否則我要如何追得上你……的進境?」

他那句話說到一半時孟扶搖心中一跳,說完後立即釋然,高高興興大力拍他肩膀,「哎,沒事,咱們自家人,打不起來。」

雲痕看著她,眼神裡有些更為深黯的東西飄過,半晌道,「孟姑娘,燕氏夫妻很奇怪,你不要掉以輕心。」

「嗯,」孟扶搖蹲在椅子上,捋袖子,「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宰一雙!」

真武大會如期召開,共分四輪,第一輪初賽,選出四十人參加第二輪,再選二十人參加第三輪,最後一輪則是抽籤決定對手,直至決出名次。

第一輪因為人多,在磐都城西商山慶元寺的演武台舉行,第二輪第三輪在天街廣場舉行,最後一輪,則在天煞皇宮正儀大殿舉行。

孟扶搖用了三分之一實力,便順利的過了第一第二輪,同樣的,各國派來的最精英武者自然也在其列,燕驚塵夫妻和她不在一個組,沒能對上,不過孟扶搖有特意去看過,果然兩人武功大有進境,且內力奇異,劍法一展,不僅有雷鳴之聲,還有淡淡煙氣生起,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功法。

在這兩輪比試中,孟扶搖聲名鵲起,原本天下武人將奪冠目光集中在古凌風,郭平戎,軒轅國軒轅昀,雅蘭珠、雲痕、燕驚塵幾人身上,如今都多看孟扶搖一眼,只是孟扶搖故意藏拙,在第二輪比試中成績平平,也就是個十七八名,大家也只覺得無極國這個少年將軍很是不錯,這個年紀這修為相當了得,除了極少數眼毒的,大多人還沒把她和那幾位並列,更沒把她和真武冠軍爭奪者這個字眼聯繫在一起想。

第二輪隔三日是第三輪比試,孟扶搖離開比武場時,聽見幾個看比武的天煞貴族小姐興奮的竊竊私語,道,「最後一輪一定要去看……」

「是啊,只是在皇宮正殿呢,怎麼拿到邀請?」

「想辦法唄,機會千載難逢啊,除了這事,還有什麼事能見到他呢?」

「聽說本來也沒工夫過來的,後來不知怎的就接受邀請答應了,五洲大陸真武大會歷來有邀請各國皇族做仲裁的,以往太淵國主,扶風大族長都擔任過,不過他可從來沒出席過……」

「哎呀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回去想辦法,我家姑奶奶認識大長公主,我得去磨她給我說情……」

「等我,我也去……」

一行人匆匆離開,孟扶搖鼻子朝天,搖頭笑笑,真是什麼年代都有人追星,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彪悍人物,引得這些豆蔻少女春心蕩漾了。

她這輪比武和雲痕雅蘭珠不在一組,欲待去找他們一起回去,忽聽身後有人喚,「扶搖。」

孟扶搖站住,深吸了口氣。

這人,一旦討厭起來,怎麼連聲音都覺得這麼難聽呢?

她運足真氣,做好防備,才回身,挑眉,道,「燕掌門,貴師弟終於將我的話傳給您了?」

身後一株楊樹前,正站著燕驚塵,依舊溫醇親和,俊秀挺拔,只臉色略有些青灰,也瘦了些,倒多了幾分清逸的味道,只是這清逸,和雲痕的骨秀神清氣質微涼比起來,又少了幾分自然,不過依舊是個出眾男子,立在樹下的身姿有幾分倚馬斜橋紅袖招的味道,引得路過的女子頻頻看過來。

他看著孟扶搖,眼神深深,隱隱藏著幾分難以自抑的疼痛——眼前的這個女子,雖然是少年裝扮,但是挺拔,自信,眉宇間氣度傲而不驕,神采非凡,如果說當年隱瞞真容的她還只是一塊璞玉,如今便塵盡光生,華彩璀璨,照破山河萬朵。

他吸氣,牽動內腑都似在隱隱疼痛,這是扶搖,這曾是他的扶搖,然而他終究錯過,那一場錯過如利刃日日削痛他,那樣的鮮血淋漓裡他一次次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嫌棄她?為什麼要和她明白說要娶裴瑗,如果先瞞著她,也許還有轉機……當初那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他還是不夠瞭解扶搖,不夠瞭解她的剛強柔韌和內心裡永不可磨滅的驕傲,於是,一句話,一生錯。

不過……也許還有機會……如果用言語再也不能挽回錯失,那麼他不怕嘗試別的方法……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掌心裡沁出絲絲的汗,他溫和微笑,道,「扶搖,我師弟年輕無知得罪了你,我已經懲罰他了,所謂挑戰之說,再勿談起,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對你動手的……」

「但是我會對你動手,」孟扶搖漠然道,「你既然這麼讓步,願意收斂你的門下,好吧,我也不好再對玄元宗趕盡殺絕,但是你,我們擂台上見。」

她轉身要走,身後燕驚塵苦澀的道,「扶搖,你當真這麼討厭我,連和我對面說話都不願意嗎?」

《扶搖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