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眾人正癢得煩躁心慌,一聽這話頓時覺得是衣服惹的禍,一邊罵上司無良睡覺都不許脫衣服一邊就赤條條脫了,立刻覺得涼風吹過來,爽!

月光下互相看看身體,都撲哧一笑,覺得人衣服一脫,臉好像都突然陌生了,看著看著又起了興致,互相比著大小,謔笑聲響成一片。

營地裡一群裸男鬧得不堪,便有各級隊長出來阻攔,連連呼喝命人回帳篷小心戒備,眾人笑著,稀稀拉拉的應了,卻不動。

帶領這批紫披風的是一名總隊長,紫披風共兩萬人,二十個總隊,每總隊兩千,總隊之下是大隊,每大隊五百,大隊之下分組,每組五十,除了正副首領外,下面就是總隊長,大隊長,組長,原本紫披風一萬人在京城彤城,一萬人分駐各地首府,但自從大皇女在中路任巡察使,將紫披風作了調動,現在手頭靈活使用的大約在一萬三千人左右,這個總隊長,臨時帶著這三千人,其中兩千是嫡系,還有一千卻是別人隊中的,於是他的掌控力便稍嫌不足——當上司也抓著屁股對下級發號施令的時候,那命令的威懾力,實在是很有限的。

抓了一陣子,蹲在帳篷門口討論著是不是濕氣,帳篷陰影裡先前那個最先脫褲子的又道:「濕氣啊,山上有藥草可以治的,搗汁一塗就好,那東西遍山都是,草色暗綠,長著勾齒,頂端有穗狀須,一看就認得。」

話音剛落,有人在半山腰的草叢裡嚷:「哎!你們還抓什麼抓,山上現成的藥草,我已經不癢了!」

轟的一聲,沒穿披風的紫披風們,齊齊裸奔了……

星光下無數白晃晃赤條條的裸男撒腿狂奔,似一尾尾魚爭先恐後躍入濃綠的翠蔭之海,那些晃動著的黃黃白白很快從各個方向匯入山中,沒入灰黑的山崖和暗色的樹林。

「回來!回來!不得夜入山林!」紫披風的頭領們覺得不好,從帳篷裡奔出來連連呼喊著阻止。

奈何癢瘋了的屬下們心急火燎的要去解癢,只做沒聽見,早已竄得遠了,頭領們無可奈何,只好抓著屁股從帳篷中探出頭,大喊:「多採些回來,代大傢伙用用——」

喊聲隨風飄到山崖上方,山崖上某個托腮下望的女子,看著那些跳躍縱竄的白點子,瞇著眼十分神往的歎息:「蔚為壯觀!」

又道:「真是百年難遇之奇景也。」

長孫無極站起身,道:「鐵成和鍾易一唱一和的,終於把人趕上山了,那裡先給他們收拾,接下來,是你我的事……月黑風高,正宜裸奔。」

孟扶搖笑一笑,「天干物燥,適合殺人。」

主帳裡燈火熒熒,紫披風的總隊長正在帳篷裡抓癢,一邊抓一邊思索今晚的蹊蹺,從鎮子鬧瘟想起,一直想到今夜莫名其妙的全隊瘙癢,越想越不對勁,霍地站起來,便要喊人。

要全部喊回來!哪怕殺幾個不聽話的!

他匆匆穿上衣褲,正要傳令親兵喚人,帳篷簾子突然一掀,一人紫衣飄飄笑吟吟的走了進來,道:「總隊無須相喚,在下來了。」

那人笑意清淡,不急不忙的慢悠悠過來,總隊長盯著他那眼神,頓覺心中一寒,他也算反應靈敏見多識廣,立即明白此人不可硬拚,趕緊向後一縱。

「哧」

極輕微的刃尖破肉之聲,在殺人如麻的紫披風總隊長一生中,他聽過無數次這樣的聲音,但是這次不同的是,這次是他自己的。

後心裡冰涼,涼裡又生出熱,涼的是別人的刀,熱的是自己的血。

總隊長艱難的回頭,搖晃朦朧的視線裡看見黛色衣衫的清秀少年,單刀前指,笑意森然,而他自己,就掛在那柄刀上。

那少年手臂直直平抬,巋然不動,似乎從一開始就抬刀等在那裡,然後輕輕鬆鬆等到他自己後縱,縱上他刀尖。

總隊長卻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能在弱肉強食的紫披風中步步爬到總隊長位置,本身怎麼可能是庸手?身經無數血戰練就的本能,使他能覺察周圍十丈內的敵人和殺氣,然而剛才,不僅他不知道那紫衣男子怎麼進來的,甚至後退時根本沒有感覺到後面有人。

這兩個人……便是殺掉一百紫披風,引得他們沒日沒夜要找的人吧?

臨死前一霎他神智清明,清晰的感覺到那少年慢慢抽刀,將刀上他的血漫不經心吹到他臉上,道:「這姿勢果然帥,以後我就叫孟吹血。」

孟……

原來……是她。

總隊長想張嘴,想叫喊,想告訴他的上峰他終於知道了那個高人是誰,可惜,孟吹血不會給他多一秒的掙扎機會。

他的最後意識,是一團黑黑白白的東西,突然竄過來,屁股堵上了他的嘴。

主帳之側的小一點的隊長帳篷裡,幾個隊長一邊抓撓著一邊討論著如今的情勢,他們絲毫沒有感應到就在隔壁發生的殺戮,事實上,隔壁本來也就一點動靜都沒有。

「沒頭蒼蠅似的亂撞,現在連對方到底是誰也不知道!」

「官沅那裡,兄弟們死得莫名其妙!」

「敵在暗我在明,吃虧!」

「別埋怨了,咱這裡還算好,聽說上豐那裡和鐵衛合作的兄弟,悶虧吃了無數,那群黑狗子,惡毒!」

「大殿下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會和三皇子合作。」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上頭的事兒,不是咱們猜得的!」

帳篷裡沉寂下來,璇璣皇權之爭,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兒,卻也是大家都知道絕對觸碰不得的事兒——據說每次璇璣皇位之爭,都是一場滔天驚心殺戮,如今的皇帝當年便是在陰謀密佈波譎雲詭中殺過來的,現在他發揚璇璣皇族的光榮傳統,也把這一招用在他自己的下一代身上了。

明明都要立女主了,還在給皇子皇女們放權,最有競爭實力的十一皇子大皇女三皇子看似被放逐,偏偏又讓他們佔據北中南三境,各自掌握了一批雄厚實力,陛下葫蘆裡賣什麼藥,沒人想得通,也不敢想通。

一片靜默裡,有人喃喃道:「奇怪,采個藥這麼久不回來。」

「天黑看不清吧。」有人笑,「別提這個,不提還不覺得,一提我越癢。」

「我給你撓撓。」

「誰要你撓,粗手笨腳的——」那隊長話說到一半突然僵住。

這聲音……陌生!

一抬眼見四面幾個隊長都僵在那裡,燈下都白得木偶人似的,他呆滯的動了動眼珠,轉頭想去看,不知怎的腦袋便轉不動,勉強掀起眼皮一瞅,淺紫衣衫的男子,含笑抱胸倚著帳門,黛色衣衫的少年,正大步跨過來。

他刀尖有血,隨著步伐大滴大滴的滾落,那些粘稠的血液擦著他渾身氤氳的淡玉色的真氣落下,燈光下鮮亮亮的爍眼。

他走過來,隨著步伐的接近,幾個隊長都覺得身上壓力突然一鬆。

他們互望一眼,拼盡全力齊齊騰身躍起,衝向帳頂。

先逃!

幾人武功不弱,剎那間一躥便已躥到帳頂,「哧啦」一聲已經沖裂牛皮帳篷,腦袋鑽出帳外。

隨即他們便都覺得,身子突然一輕。

真的很輕,全身的重量突然都失去一半,連帶最重的靈魂。

帳篷上六個冒出來的頭顱死死定格,六張臉在星光下月色中帳篷頂呈六角形對望著,都看見對方臉上漸漸冒出死氣的蒼白淡青,眼珠子一程一程的凝結,直至神光全散。

帳篷下孟扶搖擦劍,對著那剩下的六個一半咕噥:「這樣好,省事。」

又抬頭,敲敲上面那一半。

「999皮炎平,快速止癢,家庭常備,您家備著了嗎?」

山上,光著屁股的紫披風們猶自在尋找,有人在石頭縫裡尋,不住嘟囔:「咦,沒那種草哇。」

身邊過來一個人,撅著屁股和他一起找,突然抓了一根草道:「你看是不是這個?」

紫披風湊過頭去,瞇著眼猶疑的認,突然發現新大陸一樣詫道:「咦,你怎麼穿著衣服?」

那人對他亮出燦爛的漂亮笑臉,伸手拍他的肩,順手將一把刀拍進了他的胸口,一邊很可愛的笑道:

「你弄錯了,是人都應該穿衣服,只有畜生才不穿。」

山道上一處灌木叢後,一池潭水清亮亮的坦臥著,美玉一般純澈,一看就知道是絕對原生態不經污染可以直接拿來瓶裝飲用的好水。

有人癢得發燥,路過這潭水不禁眼前亮了亮,覺得那沁涼溪水實在惑人,立即呼朋喚友來,也不用費力氣脫衣服,撲通撲通往水裡一跳,跳進去時都大聲嚷:「好!舒服!」

「便當洗個澡,泡一夜保不準就好了!」

「給我搓個背。」

「嘖嘖,你身上咋有頭油味道?老實交代,在官沅和哪個半老徐娘顛鸞倒鳳了?」

「和你媽!」

「呸!找死!」

嘩啦啦一陣水聲,半真半假的你一掌來我我一掌去,最近紫披風們繃得太緊,平日也難得享受到這般山野之趣,明月當空清泉沁涼,都起了玩興,嘻嘻哈哈互相拍打,激起半人高的晶瑩水光。

《扶搖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