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
「看見我的劍沒有?」
「那又如何?」
「不吃——」劍光一閃,冰冷的抵在動脈上,「就死!」
如果是周星星版,大抵是——
「你真的不吃?你確定你不吃?你不吃你早點說嘛,你不說你不吃我怎麼知道你吃不吃?好了,不吃就不吃,走了先。」
孟扶搖穩坐釣魚台,等興師問罪的長孫陛下前來,關於此三種版本,女王陛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
瓊瑤版本——「讓我們去死!讓我們去死!我不認識你!我有一簾幽夢,從此不和你共……」
古龍版本——
她冷冷看著閃亮的劍鋒。
風蕭蕭的吹過。
一片落葉突然在三丈外驚落。
「還是你死吧。」
砰。
黑衣人無聲倒落塵埃。
「與其我死,不如你死。」她俯首看著失去生氣的屍體,慢慢吹去劍上的血,「知道麼,我討厭被命令。」
周星星版本——「你媽貴姓?」
當夜,長孫陛下進了絕食抗議的孟女王寢殿。
當夜,聽壁角的元寶大人和九尾為一個最佳位置發生廝打,最終以元寶大人犧牲臀上毛若干的慘勝,佔據了某處殿簷的最佳地形。
當夜,聽完壁角的元寶大人蹲在簷角上,以四十五度角默默仰望月亮良久,突生思古之幽情,詩興大發,口占一絕曰: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豬小豬落玉盤。」
元寶大人覺得此詩心血所化,十分揮灑,值得筆錄以紀念,遂專門以紙貼茯苓餅錄之,並供眾友好同觀,有路過不識好歹者閱畢,提醒:此詩似非閣下原創乎?元寶大人怫然不悅——你這樣說本人心情甚低落,此詩字字本人心血所化,來自本人長久以來浸淫詩歌散文雜記圖書館所獲得的豐富學識,諸般靈感化為文字汩汩流瀉於筆端……啥米,你說和那個啥鄉下賣菜的元老二的啥啥啥詩有點像?沒有,絕對沒有,元老二是我很崇拜的草根詩人,但是,真的,貌似我沒那麼多精力將人家的詩一一煉化……如有雷同,純屬記憶力太好!
後來九尾感歎:得達到多少智商才能讓那句子被記憶得如此精確啊……記憶力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啊……
此詩由此傳唱,好事之徒將之錄入《皇帝秘史》,並對「急雨」、「私語」所包含的豐富含義產生了曠日持久的研究、討論、爭辯、炒作與反炒作……當然,這是後話了。
總之,總而言之,就在當夜,當長孫陛下在孟女王殿內呆足一夜後,第二天孟女王便傳膳了,再後來,元寶大人獻點點心,人家也賞臉了。
獻完點心的元寶大人問道於長孫陛下,是不是用孩子的健康來打動了傲嬌的孕婦陛下?長孫皇帝用十分浮雲的眼光看了自己的愛寵一眼——非禮勿視!非禮勿問!非禮勿言!
總之,那種「你不吃孩子怎麼辦?」的蠢話,他長孫無極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孕婦本就為自己莫名其妙淪為生育機器而悲催,哪裡還能受這種暗示「孩子最重要」的刺激?又不是腦殘。
長孫陛下怡然微笑著,心想,今晚該換個姿勢了……
此刻孟扶搖已經離開了穹蒼,回到氣候最適宜臨產的無極,無極皇宮上下早在她到來的那一刻便雞飛狗跳,緊張得人人面色蒼白雙眼通紅。
十個醫官負責她的生產事宜,那幾天醫官們路上碰見,打招呼都改成:「生了沒?」
某日一醫官吃早飯,灶上饅頭沒蒸熟,此醫官數日未睡精神恍惚,迷迷糊糊咕噥:「生了……」
醫官們狂奔而去。
侍候的宮女打翻了盆子。
等候消息的太監奔上金鑾殿。
陛下散朝。
孟扶搖寢宮前瞬間擠一堆人狂敲門。
陛下飛簷走壁。
女王陛下探出頭,柳眉倒豎——丫的還讓人睡不?
二十天彈指一揮間。
終於到了瓜完全熟了的時辰。
一大早整個皇宮便沉浸在緊張的氣氛中,元寶大人絞著爪子,無意識的在一根根拔它寶貝得金子似的毛,九尾擺弄著自己的九條尾巴,思量著如果能生九個,正好一個尾巴托一個,鐵成遠遠的蹲在花圃裡,做的動作似乎是在施肥,卻不知不覺將陛下珍愛的諸般花朵拔了個乾淨,陛下……
長孫陛下很鎮定。
他守在專門辟出來的產房裡。
白髮蒼蒼的老太傅再三勸說,此舉不合規矩,長孫陛下十分和藹的笑,十分和藹的告訴老太傅:
「在無極,朕的話,就是規矩。」
孟產婦隔著簾子聽見,氣喘吁吁的大喝:「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彪悍皇帝二人組讓老太傅默默無語,只好含淚退下去,長孫無極轉身,含笑握住孟扶搖的手,輕輕道:「沒事,我在呢。」
「沒事!」孟女王更加無所謂的氣壯山河的揮手,「一時三刻,他必須要給我出來,他敢不出來,這輩子有種就別出來了!」
威脅……在很多時候都是沒有啥用的。
從晨曦初露到月上中天,該出來的還沒出來,醫官們被折騰得癱了一地,精力充沛的孟扶搖也罵遍了長孫無極以及所有他們養的寵物,連寵物的下一代都問候過了,惹得元寶大人含淚默默無語——丫的我的兒子還不知道在哪裡,就已經被你拔光了毛,這輩子我還是光棍算了……
月亮滑過中天,向西慢移,悠悠掛在燈火通明的春深殿簷角,將墜未墜之時,忽聽嬰啼之聲響亮高亢,劃破夜空。
「生了!」
「生……了……」
「生了!」
產婆興奮的呼叫驚破窒息緊張的寂靜,滿宮內外,一陣轟然狂喜,元寶大人一激動,多拔了一把毛,心疼得淚水連連,鐵成一興奮,一把掐住了奔出去的九尾,將之埋在了地裡……至於剛剛離開產床,走到簾子外的陛下……
陛下極其鎮定的……摔了一跤……
因為陛下這輩子就沒摔過跤,以至於醫官們震驚得忘記去扶,陛下也不用人扶,唰一下回身就勢滑過簾子,準備親自滑到產床下。
皇宮御用頂級產婆也被嚇著,跳起身回首看著他,正要說什麼,驀然回頭眼角一掃,一聲尖叫阻住了長孫陛下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失態——「慢著!」
「啊!」
長孫無極驚得震住,被這一聲驚叫阻住去路,這個時候也已經不是追究產婆膽大包天的時辰,因為產婆沖了回去,簾子後孟扶搖已經大罵起來。
「善了個哉的!不帶這樣的!」
不帶怎樣的?
怎樣的?
怎樣?
的?
剛剛還歡喜得嘎崩脆全宮上下都處於熔點沸騰狀態的無極皇宮瞬間凍結,元寶大人抓著一把毛癡癡而立,爪間白毛飄散,九尾從花圃泥地裡掙扎到一半又倒栽了回去,鐵成手中一把帶刺的玫瑰嘩啦啦的都戳在它腦袋上。
長孫無極拽著個簾子僵在那裡,簾子系成溜溜的麻花,風姿韶秀無所不能的美人陛下抱著麻花簾子做天雷轟頂狀,圍觀者同五雷轟頂——素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陛下此刻表情著實精彩哇,真是此前沒有看見過此後大抵也不太可能看見的絕世奇景哇……
長孫無極才不管別人表情,男人再全能,對女人這一關依舊無能為力,雖然他相信以孟扶搖的體質不至於生產便如跨鬼門關,然而產婆那驚訝的表情,著實嚇著他了。
隨即他突然振聾發聵的想起,似乎?也許?大概?好像?沒有聽見新生兒的哭泣?
這一驚非同小可,此刻的安靜便如巨雷劈上頭頂,長孫無極簾子一扔便奔了過去,猛聽見一聲巨響。
「哇!」
真的是……巨響。
猛然間像個響雷炸在此刻屏息寂靜的殿中,所有人剛剛提足全部的耳力去尋找新生兒的哭泣,便立刻被這不打招呼的一炸生生炸得失聰三秒,三秒鐘內眾人耳朵嗡嗡作響,聽不見這世上任何其他聲音。
靠得最近的長孫無極又是一個趔趄,趕緊扶住了柱子……
「生了!」
又一聲歡喜呼叫,卻聽得人一陣煩躁——知道生了!趕緊抱出來呀,盡叫個啥!
長孫無極又是一陣不安,雖然孟扶搖再三拒絕他親眼看著她生產,此刻也顧不得了,放下簾子又要往裡闖,卻聽見裡面孟扶搖罵:「娘希匹!混球!」接著宮女們手忙腳亂的奔走之聲,產婆驚呼之聲,長孫無極忍無可忍剛衝進去,最裡面一層紗簾一掀,產婆才喜氣洋洋的出來,笑道:「生……了……」
長孫無極正在想著為什麼她說了三次「生了。」語氣還不一樣,一個念頭還沒轉完,產婆已經對他躬了躬,將一個明黃小包袱遞進他懷中。
「恭喜陛下!」
長孫無極只覺得臂彎一沉,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心中便猛然一跳,趕緊運力於臂提足真氣,生怕心跳手軟之下將包袱落了地,轉過眼來正要仔細端詳,另一邊手臂忽然也一沉,也多了個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