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自以為潛伏得精密,其實早已落入了他人眼中。」太史闌道,「容楚未必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只不過一直在等你們上鉤罷了,他每天讓你用那水清洗牆壁地面,那就是解毒的藥。」
「至於我怎麼發現你有問題,簡單,窗紙被動過了,而最後一個離開我房間的,是你。」太史闌抬起玉芽兒下巴,盯著她的眼睛,「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在二五營內必有內應,是誰?」
玉芽兒張嘴,正要回答,驀然兩道人影電射而來,半空中衣袂飄飄,人還未到,手一抬,寒芒爆射,射入了玉芽兒的脊樑,玉芽兒「啊」地一聲低呼,身子已經軟軟滑了下去。
出手的人停也不停,當先一人冷冷嬌喝,「大膽刺客,還不受死!」
另一人則淡淡道:「姑娘受驚了。」
兩人說完這句話,半空中左右一分,雙雙落地,是兩個梳著高髻的女子。相貌尚可,神情可憎。兩人並沒有看死去的玉芽兒,也沒有理睬太史闌,而是對著門的位置,深深躬身,嬌聲道:「恭迎小姐。」
太史闌面無表情——小姐,哪來的小姐?天上人間來的?容楚和李扶舟呢?平時竄來竄去沒個停息,輪上正事就縮頭?
兩個女子對著門口畢恭畢敬的躬身,臉幾乎觸及地面,太史闌看看,沒人,倒是不遠處看見容楚似乎被攔了下來,而李扶舟已經不見了。
忽然她嗅到一陣香氣,如蘭似麝,華美濃郁,聞得出來是質料高貴的香料,她一抬頭,什麼東西紛紛揚揚灑下來,臉上落了一片,香,而微涼。
太史闌伸手一把摸下來,仔細看是白色的花瓣,香氣清雅,似是蘭花。
此時滿天蘭花花瓣遍灑,紛紛揚揚便如碎雪,一片碎雪中,忽見一轎,馭空而來。
轎身淡青,綴滿鮮花,四面鏤空,飾透明絲綃,垂掛著無數精緻銀鈴流蘇,由四個雪衣小婢抬著,凌空步虛,飄然而降。
此時漫天蘭花如雪,花轎美婢,飛雲蹈風而來,四面雪白絲紗飄揚若舞,隱約可見轎中人端然而坐,氣韻尊嚴,恍若九天仙子光降。
此時這邊喧囂已經驚動二五營,多少學生湧出院門,看見半空這一幕,都張大嘴巴,驚為天人。
太史闌雙手抱胸,面無表情——不錯,還以為只能在於麻麻武俠電視劇裡看見這麼裝逼的人物和場景,如今可算見著活的了。
「恭迎小姐!」倆門迎喊得更恭敬了,其中一人轉臉,冷冷對太史闌道,「山村野女,果真太不曉事!我們救你於危難之中,幫你出手殺敵,你不謝也罷了,我們小姐光降,你居然也不跪接?」
太史闌雙手抱胸,瞥一眼那門迎,再瞥一眼地上死去的玉芽兒。
不是這倆門迎冒冒失失殺人,她還能聽到關鍵詞,她沒索賠,她們還敢和她得瑟?
「多事。」她道。
「你說什麼?」那女子不可置信地揚眉,聲音尖得變了調。
「傻缺。」
「真是山村野女!放肆!」
「好吵。」
「無知村女,還不立即來拜見我家小姐!」
「你誰?」
「我們是……」那女子還沒來得及說完,聲音已經被截斷。
「竹情。」一個柔美的聲音,輕輕道,「不可失禮。」
「是,小姐。」那個叫竹情的侍女,立即恭敬地躬身。
太史闌轉身,看見轎子已經落在她的門口,她這屋子前頭地方窄小,轎子落下來時,前方抬轎的小婢絆著門檻,微微向前一踉蹌,轎子頓時向前一傾,轎中仙氣飄飄端坐著的女子,往前一栽。
她立即伸手去扶轎欄,試圖盡量維持端莊地定住身形,太史闌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她伸出的手,用力一拉。
「恭迎,恭迎。」她道。
那女子不防她這一拉,頓時踉蹌著被拉了出來,太史闌手臂一掄,把她往屋裡一甩,「請進!」
立足未穩的女子,頓時被甩進屋內,只聽得「砰」一聲,不知道撞到了什麼東西,隱約一聲忍痛的「嘶」聲。
瞬間,端莊、優雅、仙女、白富美……都馬賽克了……
「你幹什麼!」那個叫竹情的侍女臉都氣紅了,「你敢這樣對我們小姐!你敢用你的髒手去拉她的手!」
太史闌看她一眼,慢條斯理抽出汗巾,擦了擦手。
「是髒。」她道。
隨即她將汗巾一扔,一步跨進了屋內,果然,那白富美已經自己摸索著,端坐下了。
看見太史闌進來,她微微頷首,道:「坐。」
聲音柔美,語氣也不算居高臨下,可問題是,她坐在人家屋子裡,坐著主位,讓主人「坐」。
太史闌不坐,抱胸站在她對面,將這從天而降的仙女MM看了個遍。
隨即發現果然幻覺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以為對方一定很仙的,比如長髮飄飄,白衣飄飄的,結果人家衣裳質料是高貴了,飄也飄了,但卻是藍顏色,還不是粉嫩清透顯白的天藍色,是一種比較沉斂的藍,雖然也好,但對她這個年紀,對於女性來說,顯得老氣了些,太史闌覺得這種藍很眼熟,仔細一想恍然大悟,可不就和李扶舟常穿的那種藍色一樣?
以為對方定然很美的,那麼鮮花著錦,漫天花灑噴頭似的,不長得傾國傾城也實在對不起瓊瑤劇般的出場背景,誰知道妝容是精緻了,妝容底下那鼻子眼睛,似乎也平平得很,充其量也就是個中上之姿,蘇亞都比她美上三分。再看看那群白衣小婢,剛才唯美背景裡覺得個個花枝招展,如今光降細看之下才發覺個個平庸,眼睛鼻子就挑不出個好的,站在那藍衣女子身邊,就似綠草伴著朵喇叭花,於是再看看藍喇叭花,忽然又覺得她美了。
太史闌有點佩服了,這位可真是搞平衡的高手,既能遮掩了自己的不美,還能營造出美的感覺,還能不讓別人的美蓋過了自己的美,同時也讓別人適當的美一美來襯托自己的美——實在是一種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高深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