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太史闌背影,眼神裡閃動莫名的情緒。
太史闌根本沒把這個所謂的「求婚」插曲放在心上,「定情信物」她都還了,誰還敢叫她負責,就她看來司空昱也一點不想要她負責,瞧他那活像要被她強姦的嘴臉。
就他那德行,躺下來四仰八叉求她強,她還嫌骨頭太硬。
她已經一心撲入了工作中。
昭陽城是西凌首府,所以也是西凌行省總督府所在地,總督府節制昭陽府,昭陽府本身掌管昭陽城以及下屬七縣所有民政,從建制上來說,昭陽同知和北嚴同知同屬於府同知級別,但前者品級更高,太史闌因禍得福,一步登天,從北嚴同知到昭陽同知,再加上代理府尹,都快混成從三品了。
不過這個「代」字能不能去掉,倒也是未知數,太史闌不在乎這個,卻抓緊時間要求上班——她必須趁這個「代」字還在手上時,把一些存在心裡的事兒給解決掉。
董曠拗不過她的意思,當即隨她去了,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新官上任。
她就任昭陽同知,一路上屬下城縣供奉豐厚,當即便在城內租了一座宅子,離官衙不遠。
花尋歡帶著史小翠沈梅花等人先一步回了二五營,地方行省光武營選拔在即,二五營學生要備戰,現在上頭消息傳下來,說兵部已經擬定即將裁撤的光武營名單,二五營光榮地排在第一位,所以花尋歡等人回去時,都免不了憂心忡忡。
太史闌沒有立即回二五營,反正她一直還沒學武功,回去也談不上修煉,她學的東西,自己練習便成,花尋歡走的時候,替她查了查骨骼經脈,欣喜地說她的骨骼經脈已經有了好轉,她耳朵上那枚「聖甲」的效果非同凡響,而且先戴一枚也是正確的,使太史闌避免了過猛的藥力的傷害。花尋歡說過不了多久,也許就可以開始修煉內功了。
太史闌自己閒來無事,在練習「復原」「毀滅」「預知」時,翻到曹老頭那天雷滾滾的「攝魄」,忽然也覺得有意思,偶爾也練習一下。
修煉了之後才知道,「攝魄」這種武學,其實也屬於精神範疇,適合天生內媚的女子修煉,如果沒那份內媚,硬要修煉很可能也會走火入魔,這就是當初容楚要太史闌別練的原因,但太史闌卻又天生特殊——她心志過於堅毅,純粹簡單,不受干擾,所以屬於「攝魄」的副作用,在她身上沒能爆發,唯一的變化是她的眼神現在顯得更加深邃,幽沉若不見底,卻少了以往的過於犀利冷峻,多了一分溫軟和沉靜,這使她整個人看起來微微圓潤了些,往昔過於鋒利的氣質被稍稍打磨,這點變化,別人依稀覺得,她自己卻是不知道的。
楊成走的時候,也給她留下了自己的家族信物,表示雖然他還沒有接家主之位,但目前他能使用的所有資源,調派的所有人手,她都可以憑借這樣的信物來驅使。太史闌收了,卻沒打算用——任何事情如果憑借外力才能解決,那還要她太史闌幹嘛?
一大早,綠呢大轎停在昭陽府衙門前,一大堆官兒等在門口迎接,南齊官制,府一級的屬員有同知、治中、判官、推官、經歷、知事,照磨、譯史(翻譯官)、司獄、以及各行政部門:織染局、雜造局、府倉、藥局、稅務大使、副使,管戶籍的錄事司錄事、典史,大大小小數十人,都恭敬地在等候他們的女上司。
太史闌從轎中下來時,所有人都眼睛一亮,不由自主讚一聲,好俊!
宜男宜女的俊俏,利落到讓人看著舒服。
太史闌的眼睛,卻盯住了府衙隔壁,那裡也是一座堂皇大院,一看就是官家公署,琉璃瓦水磨磚,明晃晃的十分氣派軒敞,一群人正鬧哄哄地要將一塊匾額往上掛,還有一些人已經準備好了鞭炮即將點燃,一位官袍人,背對著她,負手立在門前觀看,這人身姿窈窕,身邊兩個男裝侍女在打傘。
景泰藍忽然悠悠歎了口氣。
「這麼小學什麼大人歎氣。」太史闌道。
「昨兒麻麻教我的一句詩。」景泰藍憂桑地道,「藍藍忽然懂了。」
「嗯?」
「知己遍尋不得見,變態常常能相逢。」
「我教你的還有錯?」太史闌抱起景泰藍,那傘下人轉過頭來,笑盈盈和她打招呼,「太史大人,早。」
太史闌注視著喬雨潤那張不美的臉上弧度正好的笑容,嘴角一扯,「早。」
「太史大人是不是很意外?」喬雨潤微笑,「西局的昭陽城新公署,正好建在昭陽城府衙隔壁呢?」
「不意外。」太史闌漠然道,「傻叉總是喜歡各種找虐的。」
喬雨潤臉上的笑容,停了那麼十分之一秒,隨即莞爾,「太史大人,從此以後昭陽西局分局就要仰仗你照顧了。」
不等太史闌回答,她緊接著又道:「朝中稍後會有旨意給太史大人,新建昭陽西局分局,不受昭陽府管轄,和昭陽府同級建制,有臨急調兵之權,有查勘地方官員之權,有偵緝昭陽城所有可疑人員之權,有優先使用昭陽府一切應急資源之權,昭陽府應無條件應承西局一切公務要求。」
她說完,唇角翹起,笑盈盈看太史闌反應。
昭陽府的官員們面面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哪裡是平級?這明明是來了一尊佛爺!
這尊神享有幾乎所有權力,蹲在整個府衙頭上,動不得,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好好供奉一切優先,而它,想動你打你罵你,輕鬆得像吃糖。
有這麼一個處處掣肘的特務機構蹲在隔壁,以後大家連放屁都得夾著,萬一一不小心熏著那批陰沉的怪人,被按上個「散佈污染氣體,影響環境,造成公害,後果惡劣」的罪名,拖去正法怎麼辦?
官員們疼痛不勝地吸氣,都望著太史闌。
官場消息靈通,他們都風聞這兩位南齊女新貴,關係惡劣如鬥雞,如今事實證明,這已經開始鬥上了,就是不知道他們這位號稱作風強硬的新上司,準備用什麼辦法來應付這樣的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