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痛經是件麻煩事(2)

這個太史闌,雖是女流,但民間威望,真是前所未見。

之前朝中很有一種說法,說那太史闌沽名釣譽,說她煙視媚行,馭男有術,所謂勝利守衛北嚴,不過是勾引到了晉國公和他的大總管為她拚命,本身能力平平等等。

然而民心是秤,今日昭陽府堂前一見,真相自明。

何況……三公掀起眼皮子,瞅瞅坐得筆直,面無表情的太史闌,嘴角抽了抽。

煙視媚行?

算了吧!

她要算煙視媚行,咱們還算翩翩風流呢!

因為涉及當朝親王,以及西局指揮使二品大員,案件不會公審,人群迅速被驅散到十丈以外,昭陽府兵丁和上府兵一同把守住整個昭陽府。

人群被隔開,卻不能驅散,所有人虎視眈眈盯著裡頭,也給主審的官員們增加了壓力。

「傳首告!」

主審的章凝聲音威嚴,衙役的水火棍落在地面上聲音沉厚。

陳暮從堂後戰戰兢兢走了出來,蘇亞在他進門前,拍了拍他的肩,輕聲道:「想想那些過去的日子。」

陳暮渾身一震,再回頭看她時眼底充滿淚水,忽然輕聲道:「小音……如果這次我報了仇,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蘇亞頓了頓,一瞬間眼神有些茫然,似乎被這久違的稱呼勾起了回憶,眸底泛出淡淡的痛,隨即她握住了陳暮的手腕。

「你做個有勇氣的人。」她道,「我們才能有勇氣一起走下去。」

陳暮眼底綻出光彩,吸一口氣,走上堂。

狀紙遞了上去,陳暮早已將狀紙背得滾瓜爛熟,他不敢抬頭,對著地上青磚,一字字將狀紙念來,聲聲泣血。

「龍莽嶺為通城諸鹽商行商必經之道。龍莽嶺盜匪多年來盤踞此處,以勒索為生。過路鹽商,必須以鹽引數額十之三四相贈。往來利潤,所剩無幾。通城鹽商曾上告於通城縣衙,求施知縣主持公道,清剿龍莽盜匪,卻毫無下文。去年小年夜,草民之父前去縣衙送年敬,無意中發現施知縣和一名男子相談甚歡,該男子正是龍莽嶺二當家,草民之父十分震驚,悄然回府,將此事記於往來賬本之中。今年開春,草民之父再次運鹽過龍莽嶺時,被龍莽嶺諸匪眾攔下,索取往日雙倍銀兩,草民之父一怒之下,和龍莽嶺盜匪爭吵,隨後交銀回家,當夜……便遭受滅門之禍,萬幸草民當時遊學在外,逃得一命,聞訊後連夜趕回,尋到父親賬本後出逃,被龍莽嶺盜匪發現後一路追蹤,幸得二五營學生們所救……草民一家滿門,連同僕傭二十六口,無辜被殺,橫死當地,滔天冤情,無處傾訴,草民身負奇冤,猶遭追殺,今日終得以於公堂之上,泣血哀告,求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

說完陳暮伏地大哭,堂上諸大員面色嚴肅,內心震動卻如波瀾起。

官匪勾結,勒索民財,消息洩露,滅人滿門。這是十足十的朝廷醜聞,傳出去,顏面何存?

陳暮將證據呈上,是他父親當日的賬本,陳暮是家裡的大少爺,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所以大小事兒,他父親都會和他說一聲,當日他父親就曾拍著賬本,對陳暮意味深長地道:「這裡頭有驚天秘密,保不準能令我陳家再上層樓。」

可惜老陳想得太美好,將某些人的狠毒又想得太簡單。不過也幸虧他將這事情告訴了陳暮,陳暮回去後看見滿門被殺,當即找到賬本,慌忙出逃。

賬本裡,一筆筆記載了給通城縣衙的孝敬,給龍莽嶺彷彿交稅一般的過路銀,還有當日施知縣和對方對話始末。

章凝等人翻閱著那對話,眉頭一跳一跳。

原話這樣寫著:施知縣:「今年銀兩共有多少?」

龍莽嶺盜匪:「全年所得過路銀兩共計十八萬三千六百另七兩。」

施知縣:「這麼少?去年不是還有二十二萬多?」

龍莽嶺盜匪:「大老爺您也知道,今年通城鹽商又退出了兩家,如果不是我們提高了過路銀,這筆銀兩還得少些。」

施知縣:「本府為你們提供諸般便利,壓下了所有狀告你們的案子,只收你們關於鹽商的過路銀,已經極為厚道,你們可不許敷衍本府!」

龍莽嶺盜匪:「我等萬萬不敢!」

施知縣,「你知道就好,上次要你們好好搜羅的西番名馬,可找著了?」

龍莽嶺盜匪:「找著了,費了好大事,是一個外地行商,帶了一匹萬金好馬經過通城,準備去昭陽尋買主,我們將他殺了,奪了那馬,只是那馬形貌特異,高出其餘馬頭足足一頭,週身純黑,唯四蹄雪白,是傳說中的踏雪寶馬,叫聲也清越如擊鐵,這樣的馬如果走陸路,太過招搖。草民建議,不如走水路,以船運送,草民有個結拜兄弟,是漕幫副幫主,此事不在話下。」

施知縣:「……你那兄弟我也見過,既如此,便讓他秘密運送,將這馬連同十萬銀兩,送到麗京碼頭,自有一位馬管家等候,你讓你那兄弟告訴他,是敬獻他主子的壽禮便是。」

大佬們目光閃動,喬雨潤臉色變了。

她原本想著陳暮膽大包天,直接告上了親王,他一介草民,哪裡能捉到堂堂親王的把柄?通城北嚴的官員就算和盜匪勾結,也萬萬不可能告訴盜匪此事和康王有關,證據,是萬萬拿不到的。

沒想到居然扯出個「踏雪寶馬」!

整個麗京的官員都知道,康王新近得了一匹踏雪寶馬,據說是底下官員送給他的壽禮,康王十分喜愛,很少使用,為它專門建了新馬廄,一些官員慕名去看過,回來都說此馬極為特異,整個南齊,都尋不到第二匹。

這踏雪寶馬,三公們自然也是知道的。康王有位大管家姓馬,大家也是知道的。這當真是極為有力的證據——一個僻處小城的鹽商,再編造,編造不出獨一無二的踏雪寶馬,編造不出那位姓馬的管家。

喬雨潤端坐著,袖子下的手指緊緊扣著,暗恨康王自大,當初陳暮成為漏網之魚,她也曾和康王說過,要抓緊時機殺人滅口,康王卻不以為然,認為地方官員無論如何不會讓一個鹽商知道此事和他有關,一個區區草民,怎麼可能掌握和親王有關的證據?太過興師動眾,反而可能引起政敵的懷疑,只需要在合適的時機,順手動手就好。她覺得也有道理,之後陳暮一直跟著太史闌,被保護得極好,她也沒找到多少機會,上次趁太史闌不在去殺陳暮,結果自己反而折損了百多人,沒想到,這人身上當真有重要證據!

《鳳傾天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