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司空昱道,「康王是知道我一直住在昭陽府的,只怕也不願意讓我進去,不過他最近在和我東堂有所聯繫,也不願得罪我這個東堂來客,我詐稱受傷,在這山門前坦然要求進去,他也沒什麼理由公開攔我,只是難免要有些刁難,嗯,看樣子我先要把自己搞得狼狽些……」說完一揮手道,「你們弄點泥巴塗我衣服上,然後象徵性給我點傷……」
他話音未落。
「砰。」
容楚一拳將他狠狠打飛了出去。
司空昱的身子在半空中躥了好遠,重重跌到灌木叢裡,灌木叢被壓碎,嘩啦啦木葉落了他一身,這下泥巴、草屑、碎葉、青紫……都齊全了。
「你幹什麼!」司空昱又驚又怒,「誰讓你打我的!」
「世子您啊!」容楚表情比他還無辜,「您要我們給你點傷啊。」
「那也不能這樣……」
「世子。」容楚誠懇地道,「康王奸狡,尋常傷痕如何能取信於他?在下覺得,就這樣還不夠呢。」
「夠了!」司空昱一瘸一拐地爬起來,身上被灌木的尖刺拉得血痕處處,看起來確實夠狼狽。
「哦那好的。」容楚眼神若有所憾,吹了吹拳頭。
周七用淡定的眼神瞧著司空昱——不,還沒夠,相信我,好戲還在後頭。
「哎,跌得重嗎?」容楚上前扶住司空昱,不懷好意地瞟著他的腿,「我攙著您?」
「讓開。」司空昱沒好氣地推開他,自己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容楚立即跟了上去,也不再嬉笑,馬上要進入雲台山範圍,隨時有康王暗探出現。
他取出一個面具戴上,對司空昱解釋他是昭陽城著名典史,怕被人認出來壞了事,司空昱深以為然。
兩人走到一條彎曲小路前,路口豎著一塊白石,上面有紅色「雲台」二字,容楚眼神一轉,忽然「咦」了一聲。
隨即他從草叢裡撿了一隻狼牙棒回來。在手中掂了掂。
司空昱不屑地瞥了一眼那狼牙棒,覺得這武器即笨且不好用,瞧那狼牙齒都有點鈍了,難怪被人扔了。
容楚忽然把那狼牙棒搖了搖,轉了轉,隨即眉頭一挑,半轉身,示意周七他們來擋住司空昱視線。
周七他們有意無意地遮住了他,容楚從狼牙棒裡拿出一個東西,不動聲色收進自己袖子裡,隨即隨手將狼牙棒一拋,笑道:「這麼爛的武器,真不知道是誰還能用。」
司空昱也沒在意,心想這人就是小家子氣,這髒東西也要撿起來看看。
他們走進小路,果然,走不多遠,立即有人影閃了出來。
司空昱說明了來意,他扶著腰,吸著氣,錦衣上破痕處處,露出的肌膚上道道血痕,美貌絕倫的眸子邊,巨大的一個黑眼圈,看起來著實淒慘,十分具有說服力。
出面的人看來有幾分為難,可是對司空昱的身份卻又不肯怠慢,客客氣氣請他等待,說要先通報此處管家。
司空昱哪裡等得,瞪起眼睛就要發作,容楚拉了拉他衣襟,他隨即忍了下來,道:「本世子痛得厲害,別讓我等太久。」
護衛們匆匆回去稟報了,司空昱吸著氣,皺眉道:「這得要等多久?已經耽擱了這麼久,萬一她……」
「沒有萬一。」容楚瞇著眼睛,注視著雲遮霧罩的雲台山,緩緩道,「如有萬一,死傷萬億。」
司空昱忽然一震,回頭看容楚——這麼霸氣的話,會是一個典史說的出口的?
「咱家太史大人的名言。」容楚對他一笑,「如何?」
「倒像是她說的話。」司空昱釋然轉過頭去,冷哼一聲,「這女人這一點,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不好的是將來入我家族怕是要有些麻煩,好的是,幸虧她霸道跋扈,生生把我那群要她拜家規的嬤嬤給趕跑了,省了我不少事。」
嗯?
入家族?
拜家規?
嬤嬤?
這些關鍵詞,很精彩啊……
容楚瞄了瞄自己的拳頭……唉,剛才應該再多給一拳的。
又等了一會兒,司空昱幾次按捺不住要闖都被容楚拉住,司空昱忍不住要發脾氣,「這麼拖拖沓沓,她隨時會有危險。」
「我信她能保護自己。」容楚道。
「你憑什麼信?」
容楚瞧他一眼,不說話了。
這位司空世子,真算不上敵手,至少目前不是。
好在對方終於有了動靜,嘩啦啦來了一大批護衛,警惕地瞧著他們,當先一人道:「我們管家說,世子是王爺的貴客,您既然受傷尋求借宿休養,自然歡迎,只是這別院也是我家王爺的私院,不能容那許多無關人等進入,請世子只需帶一個人進去便好,世子放心,其餘事務,自有山莊的人好生伺候。」
司空昱怔了一下,瞧了一眼容楚,容楚對他微微點頭。
「好。」
太史闌的眼睛,又被蒙了起來。
有人牽著她走,又是盤旋往復的路,上上下下曲曲折折,隨即便開始往下,越走越陰森,越走越黑暗,越走水汽越濃,四面空氣潮濕,牆壁上有滴滴答答的水聲。
似乎是個水牢。
牽引她的人忽然停住,有人在她耳邊低低道:「現在,你面前有兩道門,我左手這邊,是一座是正常臥室,你喝下我們給你的藥水,進去躺下,之後,你會得到在此地能得到的最好待遇,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我們主子,會全力保下你,只要你聽話。」
太史闌神情不變,微微偏頭,嗅見果然有一陣淡淡的胭脂氣息。
「另一座門?」
「另一座……」那人聲音多了幾分森冷,「你也該猜出來了,是水牢,這山間地下水奇寒徹骨,人一旦進入,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骨骼經脈俱傷,就算及時救出,也要留下終身殘疾,這是康王下令要招待你的地方——生,或者死,你自己斟酌。」
太史闌側著頭,聽見身後似乎有人屏住的淡淡呼吸聲,還有一股奇異的甜香,在身邊人的手中氤氳。
水聲淙淙,還沒接近,便有徹骨的寒氣逼來。
她毫不猶豫,向其中一扇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