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一看就怔了怔,「這是什麼材質?」
「塑料。」
「素料?」容楚瞟著那瓶子,黑色的,沒光澤,摸上去硬硬的,但似乎又軟,他看見太史闌一捏那瓶子就扁了。而且上頭還有一個扁扁的東西,似乎可以按下去。
好神奇。
「我們那裡特製的藥水。」太史闌道,「外頭沒得賣,很好用,就是氣味大了點,用了以後六個時辰不要沾水。」她對容楚招招手,「來,我給你敷藥。」
容楚受寵若驚——太史大人親手要給他敷藥!二話不說就下了馬,兩人坐到一邊的石頭上,太史闌摸摸景泰藍頭頂,低聲道,「等下你不要笑,每堅持一時辰,賞你一顆松子糖。」
景泰藍立即轉過身——他曉得麻麻既然這麼說,等下必然要笑的,想吃糖的唯一辦法就是別看。
「再想辦法讓趙十三別笑。」太史闌道,「賞兩顆。」
景泰藍伸手召過趙十三,道,「十三叔叔,和你商量件事兒。」
「小祖宗您儘管說,別用商量兩個字。」
「等下你要是不笑的話,」景泰藍一本正經地道,「以後我會給公公家多一個世襲的職位。」
「好的好的!沒問題!謝主隆恩!」
兩顆糖順利換世襲職位一個。
「坐過來一點。」太史闌道。
容楚從善如流,不僅坐了過來,還伸手摟住了她的腰,道,「這樣穩一些。」
太史闌好像也沒什麼意見,抱過他的臉,道,「閉上眼,小心藥水進到眼睛裡。」
容楚當然閉眼,心中暖意無限——太史貼心起來,真是要軟煞人啊……
耳邊聽得「噗哧噗哧」兩聲,一股刺鼻的氣味傳來,這藥味果然難聞,不過極其清涼,容楚現在就是太史闌給他塗毒藥也心花怒放,哪裡在乎這點氣味,讚道,「好藥!舒服!」
「嗯。一般人我不捨得給他用。」
「多塗點。」容楚頓時要求更加不一般的待遇。
「右邊要不要也塗上?」太史闌問,「以免左邊淤青擴散過去。」
「好。不過你這藥水想必珍貴,是不是給自己多留點?」
「沒關係,你也很重要的。」
景泰藍顫了顫。
趙十三抖了抖。
容楚眼神蕩漾得快要出水。
此刻心中無限感激章凝——不是他老人家這一拳,哪裡能聽到太史闌這麼多情話!
「你在我心裡更重要……」他正要投桃報李,訴訴衷情,太史闌忽地站起來,「好了。」
回頭對他一笑,「覺得怎樣,不痛了吧?」
「嗯。」容楚望著她的笑容,哪裡記得什麼藥水的事。
景泰藍背對他蹲著,緩慢地回頭,眼角一瞄,迅速轉回去。
他怕多看一眼就會笑出來,松子糖就沒戲了。
趙十三咬著根草根,懵懵懂懂回頭,一眼之下,險些把草根噴出來,幸虧景泰藍眼疾手快,把草根給他塞了回去。
「世襲職位……世襲職位……」景泰藍小聲提醒趙十三。
趙十三咬牙,以堅強的意志和狂笑的衝動做鬥爭,拚命在心中警告自己——世襲職位!世襲職位!
愛情誠可貴,面子價更高。
若為世襲故,兩者皆可拋!
「我現在有官身在身,可以回東昌或者去雲合城麼?」太史闌已經一本正經地問容楚正事兒。
景泰藍和趙十三萬分佩服太史闌的天生定力,或者那叫天生面癱,硬是能一眨不眨盯著容楚的臉,絲毫不露出怪異神情。
正是因為她太強大,容楚才沒有懷疑,雖然他覺得眼睛周圍緊繃繃的,似乎有點不對勁,不過太史闌神色如常,又開始問正事,他也沒多想。
「你還是二五營的學生,天授之比這樣的大事,是可以暫時向西凌總督府告假的。」
兩人上馬,邊走邊行,趙十三抱著景泰藍垂頭跟在他們背後,其餘護衛們離得更遠,太史闌不喜歡出門屁股後面跟一大堆人,她喜歡將護衛分散,前後左右,隔一段距離安排一批。
所以現在周圍沒有護衛圍觀容楚。
所以容楚渾然不知。
所以回城的路上他便被眾人圍觀了。
一個牧童對面過來,騎在牛上,傻傻地看著容楚,嘴裡的草芥兒粘著口水掉了都不知道,一直騎過去了,才霍然回頭,「啊……鬼啊……」
一個挑擔的貨郎,一抬頭看見容楚,唰一下丟掉了擔子逃之夭夭。
「救命——」
一大群小孩湧了出來,跟在兩人馬後砸石頭。
「藍眼睛!」
「打妖怪!」
趙十三和景泰藍抱頭——狂笑。
容楚停馬,對身後看看,再對太史闌瞧瞧。
太史闌誠懇地衝他點頭。
容楚一把捧過她的臉,就著她瞳孔,瞧了瞧自己的眼睛。
一邊一個,深藍的眼圈。
臉是雪白的,頭髮是烏黑的,嘴唇是紅的,這些都是很美的,加上一堆深藍眼圈,瞬間加倍驚悚的。
容楚默默地歎口氣。
默默地擦了擦眼睛。
默默地把擦下來的一手藍色藥水,順手揩在太史闌臉上。
默默地點了她的穴道。
默默地把她拽到自己馬上,墩在自己面前。
默默地不洗臉。
默默地一路進城門。
然後瞬間城門前轟動了。
百姓圍觀了。
然後迎著越來越多的百姓,容楚在藍臉太史闌背後探出他無辜的藍眼睛,對眾人唏噓道,「諸位,夫人得罪不得呀,河東獅吼真心受不住,你們瞧我眼睛被打的……」說完掩面而去。
當晚就有新版段子在茶樓酒肆流傳了。
「新任府尹河東獅吼,因妒生恨重拳傷夫。」
昭陽城的女府尹大人,瞬間紅了。
太史闌和容楚的黑心鬥,看似又打了個平手,其實最後的受害者還是太史闌。
最起碼她比容楚紅,已經得了個新綽號,「太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