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擄入國公府(2)

「我給你看樣東西。」李秋容手掌一攤,掌心裡赫然是道旨意,蓋著玉璽和皇帝私印,太史闌一眼掃過去,心中又是一驚。

怎麼會有這麼一道旨意,真的假的?

「這是影本,真本在康王那裡,而康王,最近受托代管勳衛和御衛,以及擁有節制天節軍的一半虎符。」李秋容道,「如果我不能傳出平安消息,你猜康王會有什麼動作?」

「我怎知你這旨意真假?」太史闌口氣淡,心中卻惱恨。先帝駕崩前到底吃了宗政惠什麼迷魂湯?連這樣的旨意都給了她?

這旨意很簡單,說的是如果繼任皇帝不堪為天下之主,便可廢帝,寧可在宗室子弟中另尋有為子弟,也不可誤了南齊蒼生云云。

這樣的旨意前朝不是沒有,但一般都會交給三公之類的顧命大臣,也不會只由一人保管,這旨意如何落到宗政惠手裡,實在是件讓人想不通的事,也不知道先帝最後一段時間到底是怎麼了。

難怪宗政惠拚命把景泰藍往紈褲子弟方向教養,難怪她一副有恃無恐模樣,寧可頂著流言也要生下肚子裡那個,原來當真有後路。

只是這後路不知真假?

回頭想想,真假也沒必要較真了,先帝最後一段時間據說是宗政惠代為掌理政務,出入御書房,她有足夠的機會和方便,搞出一個無可指摘的真聖旨,假的也是真的。

僅僅是這麼一個東西,其實並不能動搖景泰藍的地位,朝中那麼多老臣不是吃白飯的,景泰藍又無大過怎可廢帝?但問題是宗政惠竟然把兵權暫時交給了康王,康王手中有這旨意,再加上兵權,一旦得到宗政惠流產以及死亡的消息,會不會怒而起事?

一條希望的路斷絕,自然會鋌而走險走第二條路。

太史闌如果只有一個人,她不會讓步,但是她懷裡有景泰藍,她不想讓他冒一點險。

「你想要怎樣?」她問。

李秋容見她口氣鬆動,也沒有喜色,耷拉下眉毛道:「今晚的事沒發生,太后懷孕日子太長,孩子出來時已經是死胎,這是意外。之後,一切如前。」

「一切如前?」太史闌冷笑,「你能替宗政惠擔保她不報復?你信?你信我不會信。」

李秋容臉頰抽搐一下,「你要如何肯信?」

「還政於陛下。」太史闌立即答。

「那不可能!」

「那就一起死吧。」太史闌一指他手中燈火,「快點心慌,快點手抖,快點掉下去,炸了這屋子。嗯,太后娘娘已經不呻吟了,想必血止住了,看樣子孩子雖失,命還是能保住的,保住命便還有翻身希望,你確定你真要她一起死?」

「保住命還有希望,你確定你也要讓陛下一起陪著死?」

「一切如前,還是宗政惠掌握大權,陛下留在這宮中,遲早還是會出事。」太史闌淡淡道,「早死遲死,無所謂。」

李秋容眼光下移,看著景泰藍,眼神微微有些驚異,他發現這孩子一直在認真聽,而且似乎聽懂了,更要命的是,他聽懂了竟絲毫沒提出異議。

三歲的娃娃,也有這樣的定力?

這樣的景泰藍讓他心慌——這才幾歲就這模樣,一旦留他長大,將來太后會不是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那你要怎樣?」他咬咬牙,現在換他來問這句話。

太史闌面無表情,談判就是這樣,誰問出這句話,誰就處於下風。

「今晚的事確實沒發生。太后生下孩子時就已經是死胎。之後她還是太后,不過要遷往永慶宮養病。收回她手中掌握的御衛和勳衛軍權,之後政務由三公和勳爵商量擬節略,再交由陛下及永慶宮共同用印施行。」

太史闌知道按照南齊例,皇帝親政最早也要到八歲,景泰藍這年齡確實不夠,按說宗政惠垂簾是順理成章的,如今以她小產傷身為由先挪宮,再慢慢剝奪她的權柄,給她一個空架子,這樣才能保證景泰藍的安全。

至於留下她是個後患,此刻也顧不得,李秋容手中燈火簌簌地抖,宗政家的人血液裡都流著瘋狂因子,她不敢冒險。

何況還有那遺旨,何況還有個趁機掌握了軍權的康王。

留著宗政惠,必然會想法子要回軍權和留在康王那裡的東西,讓她們狗咬狗也好。

現在雙方各有鉗制住對方的把柄,僵持在這裡,必須要雙方都退一退。

只是茲事體大,她還想想一想,不管怎樣,讓宗政惠活下來,對景泰藍不利。

景泰藍卻忽然拉了拉她衣襟。

她抱緊了他,將耳朵貼在他嘴邊。

「麻麻。」景泰藍悄悄在她耳邊道,「你不是說,人要有一兩個敵人,才能更好地激勵自己成長嗎?你放心,我不怕的。再說……」他垂下眼,喃喃道,「她是藍藍的娘……」

太史闌心中一震,她險些忘記這事兒,她心中因為一些疑惑,一直懷疑宗政惠和景泰藍的血緣關係,但此刻她還沒有證據,那麼宗政惠她還真不能殺,怎麼能讓景泰藍背上弒母罪名?看景泰藍的樣子,雖然恨她,似乎也沒有想讓她死。

萬一宗政惠真的是景泰藍母親,今日她死了景泰藍也難免隱痛終生,千秋史筆,他將永負罵名。

李秋容也在猶豫,太史闌要求宗政惠不再垂簾,移宮,等於剝奪了宗政惠的權柄,但轉念一想,無論如何,南齊以仁孝治天下,做皇帝的,無論如何不能違了孝道,否則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必定要失了人心天下。太后就是太后,一時被剝去的權柄終究有法子拿回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現在雙方其實想的都是這最後十個字。稍稍沉默後,一個婆子從屏風後走出來,附在李秋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李秋容微微舒了口氣,閉了閉眼睛,神情沉痛又有破釜沉舟之色。

太史闌知道成了,也暗暗驚歎宗政惠的體質被調理得相當了得,這種情況居然沒有大出血而死。

「好。」他道,「但你們也必須承諾,今後對太后一應供奉用度待遇如前,終身不得奪她尊位。至於軍權和那道遺旨……」他冷笑一聲,「你們去從康王殿下那裡奪回來吧。」

《鳳傾天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