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一人三步兩步便繞到了容榕面前,上下打量著她,笑道:「好纖細的身條兒,莫不是女的吧?」伸手便要去掀她的面具。
「不得無禮!」容家的護衛紛紛衝上來,卻被那群人隔開,那人哈哈一笑,一把拉下了容榕的面具,隨即眼睛一亮,道:「怎麼這麼像個姑娘?好相貌!」
他這聲一出,容家護衛若有所悟,腳步都一停。
「胡扯!你才是女人!」容榕漲紅了臉怒罵,一邊還不忘對被隔開的太史闌大叫,「姐姐別過來,這是群登徒子!」
「登徒子」臉上抽了抽,眸光兇惡地道:「你說我是登徒子,我便登徒子一把!」一把抓住容榕衣袖將她向巷子裡拖。
容榕抬腳就用靴跟狠踩他,「登徒子!你敢動我!你試試看你敢動我?我碾,我碾,我碾死你——」
登徒子的腳被踩得扁扁的……
「噗——」人群裡不知誰噴了出來。
太史闌頭痛地搖搖頭——演技太差,速戰速決吧。
容榕終究抵不過登徒子的力氣,被一寸寸拖進小巷,容家的護衛們裝模作樣地呼喊大叫,左衝右突,那群流氓兜著袍角,東蹦西竄地攔著,你到東我到東,你到西我到西,倒像玩老鷹捉小雞。
容榕沒出過門,見著這場面哪裡分辨得出,一開始還不知畏懼,眼看真的要被拖進黑巷,終於尖聲大叫,「姐姐!姐姐!」
她竟然不是向護衛求救,倒衝著太史闌,太史闌鐵一般硬的臉皮,也不禁紅了紅。
無奈之下一兜袍子,正要勉為其難親身上陣去演一演,忽然馬蹄聲響,自小巷中潑風般來。
眾人都回首,被夾在人群中披頭散髮的容榕也傻傻地抬頭。
就見晨曦的光影將小巷一割兩半,而那少年自黑暗中來,一寸寸穿越光陰的灰,在薄紗般的明光裡呼嘯而至,帶著迷幻彩虹色的朝霞從他發間過,映亮他烏黑的發和眉,飛揚的眉下,眸子清亮如潭。
他著薄甲,執長刀,穿小巷,踏落花,狂風般飆至,快到那群「流氓」面前時,忽然一個漂亮的翻身,從馬背上不見,再一轉眼他已經從馬腹中探身而出,一雙手輕輕巧巧拿住了容榕身側的「登徒子」,也不見他吐氣開聲,手一揮便將人給扔了出去。
那「登徒子」半空大叫,手舞足蹈,落到牆外,聽起來重重一聲。
容榕的眼睛亮了。
那少年又一個翻身,如法炮製,將容榕身邊另一個「流氓」也扔過牆,其餘「流氓」似乎都被驚呆,嘩地一下散開。
馬兒此時才從容榕身邊過。
那少年一個漂亮地挺腰,翻上了馬,不知何時指尖已經擎了一朵新綻的梅花,他俯首對容榕一笑,將花插在容榕鬢邊。
少女臉色雪白,襯得梅花盈盈嬌艷。
少年一笑,直起身,並不停留,飛馬而過,只留一個軒昂的背影,和一抹淡淡的梅花香。
他經過太史闌身邊時,得意地一笑。
太史闌靠在牆邊,忍了好久才忍住嘔吐的慾望。
最後加的戲,太狗血了!
不過她回頭一瞧,容榕傻傻站在當地,還沉浸在狗血的情節裡。
晨曦裡少女眼眸裡閃著碎光,偏首望著少年離去的方向,無意識地抬手輕輕撫上鬢邊的梅花。
她眼神有點怔怔的,大抵一時也不明白內心思潮。卻下意識地眸光留戀,為那少年剛才一刻的風華。
他飛馬而來,英雄救美,倏忽而去,只留落花。
真真符合所有少年男女心目中的俠少形象,令人嚮往。
太史闌瞧她那模樣,估計一時半會還拔不出來,也不用多說什麼干擾她,當即便讓護衛護送容榕回府。
容榕果然傻傻地和她揮了揮手,乖乖回去了。太史闌等她背影消失,回身瞪了一眼,道:「戲都不會演!」
群眾演員們委屈地扁著嘴——你自己更不會演!剛才那會你不是該焦急萬狀,拚命來救,然後被推倒在地,眼淚汪汪伸著手,和容榕來一場生離死別的苦情戲麼?
還一張面癱臉,一點焦急的表情都沒擺出來,虧得那小姑娘從不出門,見識的人和事太少,不然就憑太史闌的爛演技,早穿幫了。
馬蹄聲響,剛才那瀟灑簪花的「俠少」又回來了,這回再沒了剛才的俊逸任俠味道,一邊跑一邊順手就扯開衣襟,露出胸口黑黑的胸毛。
人群裡響起哀切的長歎,為容家小姐的春心。
馬兒跑進了巷子裡,順路丟下發套啊長袍啊髮結啊藥泥啊之類的東西,再出來時,已經是火虎。
太史闌有時不得不佩服火虎的易容之術,真是扮誰像誰。剛才那一霎火虎易容後從巷子裡出來時,她還真以為邰世濤來了。
剛才那少年的形象,是邰世濤的,太史闌很喜歡容榕,有心要為弟弟牽線,卻又不想亂點鴛鴦譜,畢竟她不確定世濤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了別的姑娘。
所以她讓火虎扮成邰世濤的模樣,給容榕心中留一個驚艷的印象,卻不告訴她邰世濤的名字,留下迴旋的餘地。如果世濤不喜歡她或者將來她見了世濤也談不上喜歡,那這就是一場普通的邂逅。如果將來真的有緣,今日便給容家小姐心中種下一場姻緣的因。
太史闌個性強硬,卻不喜歡對他人生活指手畫腳,她崇尚自然,我心由我,他人由他。
這事兒也算是一場暗示,喚醒容榕女性身份的暗示,至於那孩子到底什麼時候才開竅,太史闌也不管,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只要別來纏她就好。
她看看天色,算著朝會的時辰應該已經過了,按照昨晚容彌等人說的,此時景泰藍應該起駕往永慶宮去了。
她算算景泰藍儀仗到達永慶宮的時辰,自己當先上了馬,帶著手下們抄近路,先到了永慶宮。
太史闌已經接到三公的信報,說那晚太后自密道出宮,原本先去了康王那裡,半路被人攔截,竟然走錯了路,和康王擦身而過,無奈之下便去了永慶宮,隨後康王帶著翊衛趕到,要去接太后,和守衛的武衛發生爭執,三公又急急帶著陛下的旨意趕至,命所有人不得驚擾太后休養,半強制地擁著太后進了宮,之後宮中守衛又發生了改變,武衛守大門,翊衛守內殿,相互監視牽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