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小時候在西番住過?
太史闌心裡微亂,她一直覺得司空昱相對單純,但身上總縈繞著一種哀傷和神秘的氣息,還有他那個同樣神秘的,給他造成很大創傷的母親。他的身世必然有不同尋常處。
她閉著眼,沒有再睡著,腦中在快速地思考,卻忘記自己的手還擱在司空昱大腿上。
司空昱此刻渾身僵硬,盯著她的手,呼吸微微急促。
她為什麼不拿開她的手?
她要幹什麼?
有意還是無意?
心裡明知道無意的可能性比較高,他卻還是忍不住心潮澎湃,他剛剛弱冠年紀,正是血氣方剛時候,平日裡有事沒事還有些旖旎春夢,春夢裡女主角十次有九次都是太史闌,夢裡的她一改平日冷峻疏離,溫柔體貼,風情萬種。想著了都讓他渾身發熱,哪經得起此刻心上人如此貼近,呼吸相聞,柔軟的手指離他重要部位只有三寸距離?
司空昱渾身肌膚都似微微發燙,臉色發紅,四面如此安靜,聽得見她的呼吸也聽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很想俯下身去,啄一啄她的唇角,嘗嘗到底是怎般的香甜滋味。
然而他幾次俯身又幾次停住——一霎靠近會不會收穫永恆疏離?堅冷如太史闌,她的芬芳怎許人偷嘗?
不過,偷偷親一下,她未必知曉……
他的心思在滔天烈焰中輾轉,翻翻覆覆都是她,肌肉的燥熱和繃緊似乎已經蔓延到全身,他僵僵地坐著,手指扣到了掌心,然後有點難堪地發現某些不該有的反應竟然開始悄悄抬頭……
正在他思量著退開還是下海裡洗個冷水澡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一點動靜,夾雜在海風和海鳥的嘶叫聲裡,是躡手躡足的腳步聲。
司空昱滿腔的慾火頓時消掉一半,微微偏頭豎起耳朵。
腳步聲接近,有低低的對話聲傳來。
「睡了吧?」
「沒燈火。」
「……魚姑奶奶不知怎的,竟然沒看出那是個女人。」
「雖然醜了點,好歹身材不錯,哈哈咱們可是有快一個月沒碰過女人了!猜個拳,誰先?」
「等等,兩人一間艙房,這對是夫妻?好像那男的武功不錯。」
「確實,先前那一出飛鯊可不是誰都能做出來的,這女的也不簡單,她一下水,一下子死了多少黑背鯊?」
「放心放心,不可力敵便要智取嘛……」
「這是啥?」
「那邊換來的醉魂香,一支要一斤綠鮑呢!」
「好極,試試!咱讓你先!」
司空昱偏頭聽著,眼神冷幽幽的。
一支香從門縫裡探進來,香頭已經點燃,如一隻通紅的眼睛,窺視著屋內一切。
司空昱無聲走過去,抬手先斷了香頭,隨即猛然將門一拉。
哎喲一聲一大群扒在門上的海盜跌了進來,在門口摞上高高地一疊。
司空昱悶聲不吭再把門一關,揪起最上頭一個,撕下他衣襟塞他嘴裡,二話不說,開揍!
「砰砰砰砰」
老拳如流星,鼻血似飛虹,滿地開了醬油鋪,天上炸出滿天星。
那傢伙被司空昱拎在手上左右開弓連拳十八,打得渾身縮成一團如蜷曲的蝦米,喉嚨裡只能發出一連串破碎的慘叫和求饒,直到被打盡興的司空昱麻袋一樣扔開,接著揍下一個。
辟辟啪啪聲響不斷,充滿淫興而來的海盜們驚得魂飛魄散,拚命要奪門而出,可是門在司空昱背後,他們那裡繞得過他?
司空昱雙眼發紅,神情猙獰,一邊打一邊惡狠狠低罵,「老子熬得要死都不敢動她一個指頭,你們這群下賤胚子也敢說這樣的話!娘的你們居然敢想!居然敢想!都他娘的給我去死!去死!去死!」
砰砰砰砰砰。
太史闌在床上想笑。
清貴驕傲的世子居然也會罵髒話,好大的牢騷。
司空昱打得洩恨——自己肖想不敢輕染一指的人,別人竟然想採花?他正憋得難受,等著發洩呢!
太史闌懶懶翻個身。這群倒霉海盜,選了個最不好的時機,活該。
人肉麻袋一個個扔出去,誰也逃不掉被痛毆一頓的命運,海盜們瞧著不好,有人忽然向太史闌衝了過來,似乎想要挾持她以求逃過這一劫。
這人剛剛衝過來,就看見床上的太史闌坐起,正冷冷瞧著他。
她烏黑細長的眸子沒有任何情緒,冷硬如千年寒冰。
那傢伙激靈靈打個寒顫,忽然就不敢靠近她,一轉身打開舷窗,想要從那個只有臉盆大的小窗子裡逃出去。
窗子太小,那傢伙鑽出一半就被卡住,再也動不了,半身屋外半身屋裡,搖頭擺尾像只卡在網裡的魚兒。
太史闌下床,順手操起一根魚竿,問候了他的菊花。
啊一聲慘叫,那傢伙死命往外一躥,啪一聲擠裂了窗子,整個人灑著鮮血躥了出去,隨即太史闌聽見「噗通」一聲。
這傢伙受痛用力過度,竟然竄出了窗子外的走道,直接越過船欄掉進了海裡。
室內一陣靜寂……
打人的和被打的都駭然轉頭盯著太史闌。
這個不動聲色的,才是最狠的!
所有人都覺得屁股好痛……
司空昱一停,其餘人瘋狂掙扎而起,趕緊拉開門竄了出去,灑著血跑得比兔子還快。
司空昱也不追,狠狠把門踢上,也不收拾一地狼籍,垂頭走到椅子前坐下。
太史闌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也不說話,靜靜躺下又睡了。
這回安靜睡到天亮,再無人來打擾,醒來時外頭已經有了隱隱喧鬧,太史闌聽見有人說靠岸了。
她爬起身,走到司空昱身前,他竟然睡熟了,長長的發垂下來,遮住半邊有些瘦削的面頰。眼睫下有一層深青色的陰影,透著疲倦之色。
太史闌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裡有一大片猙獰的微紅的疤,顯得肌膚有點僵硬,這些疤他原先一直用長袖大袖衣掩飾得很好,昨晚捋起袖子揍人又忘記放下,她才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