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牆也是偽裝過的,看上去就像沒有經過開挖建造的地下土石。
為了保密,密道和密室分為三段,由三批工人負責開挖,除了太史闌和史小翠,沒有誰能完全掌握這密道設置。
史小翠扶著太史闌出去,在到達議事廳的時候,太史闌正看見於定帶著一批工人,從院子的另一頭過去,史小翠道:「我和於定雷元各自負責一段,現在這段想必於定已經弄好了。」
太史闌目光卻落在那批工人身上,道:「都很矮小。」
「挖地道需要身形輕捷瘦小的人。」史小翠解釋。
「怎麼還有個微瘸的?」太史闌看著其中一個渾身泥水的瘦小少年。
史小翠看了一下,「哦,這人我也問過,管事的說是個逃荒的,險些餓死在路邊,想著您說過,要盡量給衣食無著的人安排出路,就留下來了。這人雖然有點殘疾,身形倒還靈便,地底挖地道走路不多,倒不礙事。」又道,「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挖的方向也分成兩段,一部分從那邊挖進來,一部分從這邊挖過去,那邊挖進來的不知道入口在哪裡,這邊挖進去的也不知道出口通向何處。如此便妥帖了。」
太史闌知道這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極難,在地上找兩個點,和在地下找兩個點不是一回事,必須要有一些奇妙的辦法才能確定兩端的人能挖到一起去,想必楊成那邊也提供了一些藏宗秘術。她拍了拍史小翠的手,道:「難為你了。」
史小翠笑了笑,無意識地道:「如此,真正知道密道全程的就只有我,我忽然覺得好大的責任……」
太史闌心中一動,轉臉看她,道:「小翠,府中人其實都是可信的。先前我還打算帶大家都去看看密道來著。萬一有什麼緊急情況,大家也可以避入密道。」
史小翠猶豫了一下,道:「大人好心。只不過這密道太要緊,暫時還是先別說吧。」
太史闌心中微微一驚——她不會是知道什麼吧?不過她如果知道,又怎麼會不和自己說?
她看看史小翠神色,倒也沒什麼異常,有些話也不能隨便開口問,只好將心思擱下。
兩人進入議事廳,廳隔壁就是一間用來待客的飯廳,在議事廳和這飯廳之間的牆前案几上,放著一座做工精巧的南洋黃銅鐘。這東西在麗京或許稀罕,在靜海,卻幾乎是所有富戶家家必備的裝飾品,普通到沒有人會多看一眼。
史小翠走到那鍾旁,打開水晶玻璃蓋子,探手進去,撥動指針,到正午十二時,軋軋一陣響,案幾移開,現出門戶。那案幾仔細看,是和牆壁連在一起的。
這設計倒是精巧,太史闌讚許地點點頭。
「只有撥到位置才能打開。」史小翠道,「否則就算砸壞案幾和鍾都無用。」
「誰想出來的?」太史闌單手托腮,表情玩味。
「您猜?」史小翠眨眨眼睛,笑容曖昧。
太史闌挑眉,不說話,當先走了進去。
還能是誰?當然是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傢伙。史小翠出身農家,可想不出這樣精巧的機關。
進去是向下的階梯,同樣有機關設置。史小翠立在門邊,伸手一扳,第一第二級階梯安然無事,第三級階梯射出向上的箭,第七級階梯翻倒,第八級階梯向下忽然都不見了。
第七級階梯翻倒時,太史闌隱約看見底下有坑,閃著寒光,還還有蠕蠕的黑影。
太史闌在摸下巴——很明顯又是某人那種,喜歡將所有人反應都計算在內的連環計風格啊。
人在走地道時,會有下意識的戒備心理,前兩級必然是小心防範,第一第二級階梯無事,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一般會就選擇下去,但第三級出現了機關,這機關能射殺一般蟊賊,卻未必能傷著高手,這時候高手必然要騰身而起。
太史闌瞧瞧頭頂,頭頂果然也設計過,對應第三級階梯向下,洞頂很低,逼得人騰身而起也無法竄太高太遠,要麼還是被射死,要麼本事很大,能竄出去,最多……嗯,應該就是在第七級階梯上,這是個極限。
高手按照計算落在了第七級,這時候階梯翻倒,要麼落下去,要麼最後一搏竄出來,但是竄出來後……
沒階梯了。
這時候經過三輪空中騰挪換氣,就算大羅金仙也無法再折騰,最後的結果還是掉下去。
太史闌覺得,容楚害人真是天賦異稟,風標獨具。
「大人想必已經看出這機關的厲害之處。真難為國公,從何處想來。」史小翠笑道,「不過這機關還有一處奇特處,您定然想不到。」
「嗯?」
「這機關是逢單數開啟的。」史小翠道,「我們第一次來,它啟動。第二次,它不動。第三次,啟動,第四次,不動,以此類推。」
太史闌怔了怔,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種機關,容楚果然將什麼情形都推測到了。
密室造好,她必然是第一個來查看的,所以第一次啟動。密室為了保密,不能隨便開啟,下次開啟的時候,必然就是需要使用的緊急關鍵時刻,這時候如果還有機關,會耽誤太史闌下密室生產的時間,所以這次不啟動。而如果真的有人能追下來,那就是第三次進入密室,這時候機關啟動,將追兵刺殺。
史小翠目光閃動——好厲害的晉國公,心思細密算無遺策,做他的敵人真是倒霉催的。
等到台階全部回復正常,史小翠扶太史闌下去,一邊走一邊道:「台階全是麻石。國公吩咐,不用任何比較滑的石料,以免地下潮濕,石塊滑腳傷了您。」
「哪裡就那麼容易滑腳,他這心思也操得過甚。」太史闌搖頭。
史小翠悄悄笑。聽出太史闌看似責怪,心情卻不錯。
「這有什麼?我還覺得國公做得不夠呢。」她故意道,「您快要生產了,這是何等大事?他卻不能陪在您身邊,就憑這點,他就虧欠您一輩子,做什麼都應該!」
「話不能這麼說。」太史闌搖頭,「這是不可抗力,非他所願。如果可以,他比誰都更希望此刻在我身邊。他現在做的事,也是為我,為孩子,為全家的生存和性命努力,如何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