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等拿到京城總衛合併後的軍權,再取出那份遺詔,一朝逼宮,改朝換代。但此刻要被逼出麗京,剩下的親信是否能在容楚等人手下安然無恙,他實在沒有把握。
但此刻不低頭,就給了皇帝把柄,康王暗恨自己心急,打什麼賭?
也只好快去快回了,多帶護衛軍隊,快馬趕路,可以十天就一個來回,這十天內讓西局好好牽制容楚三公,讓他們無法下手。
「微臣遵旨!」思來想去,他只得磕下頭去。
景泰藍撇了撇嘴,有點失望。康王抬起頭來,正看見身邊容楚對他笑,笑得意味深長心中不由咯登一聲。
「退朝——」心滿意足的景泰藍,歡快地捧著捷報,回宮補覺了。
容楚緩緩地走在人群後頭,對所有人微笑點頭,搭訕說話,周全得沒任何不妥,直到上了自家馬車,他才吐了口氣,迅速從馬車裡取過藥水,將景泰藍剛才給他的小筒浸泡後展開。
那外表看起來是精鋼的小筒,其實本身還是紙卷,夾層裡藏著真正重要的消息。
「恭喜國公,總督已誕,一子一女。」
容楚的手指顫了顫,紙卷落地,日光忽然穿透窗簾,照見男子一瞬間,眼角淚光。
靜海的蝴蝶扇了扇翅膀,麗京就是一場龍捲風,這場風不僅讓皇帝派系揚眉吐氣順風而行,也狠狠拍在了康王等人的臉上。
三公舒了一口氣,他們和容楚最近一步不敢離麗京,全力控制輿論,就是為了將太史闌從「通敵賣國」的罪狀中撈出來。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能否翻盤還是要看太史闌的表現。所幸太史闌從不讓人失望,她出現得極快極及時,她本人威望也太高,幾乎一出現就有鼓舞人心力挽狂瀾的效果。她用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方式,把那些還沒來得及發出的彈劾奏章,狠狠地拍回了那些人臉上。
據說之後幾天,各路驛站驛使和各家府邸護衛奔掉了魂——他們要忙著把那些彈劾的奏章給追回來。
第二場海戰之後,東堂退入黃灣海域之後,暫時休整。南齊也沒有乘勝追擊,誰都知道,這不是一場兩場戰役就能解決的事情,東堂奪取靜海城的心思十年八年都不會死,兩國最近處的海峽相隔太近,東堂的戰船隨時可能駛入靜海海域,這注定是一場漫長的戰爭。
但太史闌也無所謂,國境線的爭奪向來都這麼回事,長期保持警惕的軍隊才有可能更好地被磨練。十月初九,在她生子大半個月之後,海疆戰事喘息間歇,她終於下了戰船,回歸靜海。
之前她已經得到於定雷元和韋雅的同時通知,都是說孩子目前安好,韋雅帶武帝世家的高手,住在總督府後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照顧保護她的兩個孩子。
於定雷元在信中隱約有些微詞,意思是說武帝夫人很是不講理,反客為主,佔了總督府後院,自己開伙,自己決定怎麼照顧孩子,甚至不許總督府護衛進入後院。於定還好,他總管前院,本就不該去後院,雷元的意見頗大,他總管後院,居然不能進入自己的地盤,這要後院將來被外人做了什麼手腳,他怎麼辦?只是兩位小主子由李家人保護著,他也沒有辦法,只得在內院之外層層守衛罷了。
兩人還都提起了史小翠和容榕,詢問兩人是不是跟隨她一路保護了,說兩人和她同時失蹤。太史闌當時看信,心中就咯登一聲,之後立即派士兵自黑水峪和總督府一線沿路尋找,至今還沒有消息。
太史闌記得容榕當時應該是來得及逃走,原以為容榕一定回了內院,和小翠雷元在一起,誰知道她不見了,小翠也不見了,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聯想到錦衣人的可怕,她的心沉了下去。
於定雷元都和她說,已經將總督府細細搜過很多遍,現在也派人在外面悄悄尋找,但既然找不到來問她,顯然確實毫無蹤跡,這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
太史闌十分心焦,一邊指揮戰役一邊休養身體一邊派人尋找,容榕是容楚唯一的妹妹,國公府唯一的女兒,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太史闌真覺得無臉見容楚。
小翠失蹤的事情,太史闌還沒和二五營屬下講,小翠失蹤肯定不單純,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二五營便要受到莫大打擊,還是先等等吧。
戰事稍歇之後,嘉賞聖旨也來了,將官們各得封賞,歡欣鼓舞,太史闌小開慶功宴之後,便帶著火虎下船,二五營的人,這次她不打算帶回去,蘇亞傷勢未癒,她也留在船上養傷。
至於邰世濤,早在送她上船之後便趕了回去,他對紀連城扯的理由是當日恰逢總督府有刺客,他無意中發現了總督府的地道,便下去一探究竟,誰知道誤被地道困住,摸索了好久才逃出來,順便他向紀連城獻上了關於密道的設計,紀連城對此很感興趣,拿去研究了,注意力被吸引走,他也就沒有多推敲邰世濤的說辭。而對於太史闌來說,一個毀掉的密道設計算什麼,只要願意,她和容楚下次盡可以重新設計。
她走到半路上的時候,花尋歡追了上來,說不放心她安危,怕武帝世家的人翻臉,要陪同她回去。太史闌看看花尋歡神情單純的臉,心中歎一口氣——怎麼偏偏是她?
或許,這就是命。
十月十一,她回到府中。
於定雷元在府門口接著她。花尋歡上上下下地看於定,見他無恙,舒了口氣。
雷元一見太史闌就大叫:「總督,萬幸您安好,您可回來了,我們這陣子……」
於定打斷了他的話,道:「老雷,總督才剛回來,你咋呼什麼呢?還不先讓總督回院子休息?」
「回院子回院子……」雷元嘟嚷,「可是我現在都無法給總督安排進內院,小翠也不見了。」
披著連帽斗篷,坐在軟椅上正要被抬進去的太史闌,忽然揮了揮手,示意停下。
她平靜的眼神落在兩人臉上,於定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雷元神色鬱鬱,一臉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