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給的機會,不抓住,是要受天譴的!
「再去確認下,是否康王隊伍。」她吩咐蘇亞。
雖然管控嚴格,除了康王不能是他人,她依舊審慎。
蘇亞很快帶人回報,「沒有任何旌旗標誌,不能確認是否康王隊伍。但前頭開路的一批護衛,身上劍套有康王府的標記,只是沒有劍。另外,隊伍中段有翊衛衛士。」
翊衛是康王轄下三衛的衛士,如此確定是康王無疑。
太史闌立即請過韋雅,和她商量幾句,韋雅道:「你自己的護衛人數不少,盡可出手,我保護孩子自後掠陣。」
「這樣最好。」太史闌點頭,囑咐蘇亞,「你們扮成山匪,盡量不要戀戰,擒賊擒王,速戰速決。」
蘇亞點頭,太史闌命車馬稍停,遁入一邊的草叢。
此時天色將亮未亮,天邊星子明滅,那支隊伍匆匆而行,速度極快,蘇亞等人剛剛改裝完畢,蒙面在路邊隱藏好,最前頭的護衛已經到了面前。
朦朧的光線下,蘇亞看見最前面的護衛是步兵,之後是騎兵,最中間是車隊。步兵在前,行路姿態看起來有點奇怪,只是相隔還有點距離,也看不真切。
蘇亞不做聲,準備等步兵和騎兵都從面前過去,直襲中間的馬車。
她手腕上一隻手弩,是整個靜海最強大的手弩,當初龍朝曾經幫她改裝過,一箭便可以將鐵皮馬車射穿,當初第一次對戰東堂,她落海之前,便用這手弩射穿了對方一個副將。
步兵很快過去了,沒人發覺路邊的埋伏。
騎兵也快過去了一半,騎兵比步兵更難發現路邊有人掩藏,蘇亞正要鬆口氣,驀然一匹馬上,有人轉頭,微微「咦」了一聲。
那人並不行走在道邊,而是走在靠近馬車的位置,身形被其他人擋住,只看得出身軀高偉,他這麼一咦,蘇亞心中便一緊,隨即便看見那人似乎回身,伸手去掀馬車的車簾。
蘇亞眉頭一挑——不好!
正在此時,馬車對著道邊的窗戶簾子忽然飛起,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裡面有人,長髮散披,酣然高臥的姿態。
康王還在睡,馬上,他的有所發現的護衛就會將他驚醒……
蘇亞一聲尖利的呼哨,草叢中殺手暴起!
黑影撲出時,蘇亞也一抬腕,「咻」一聲厲響,黑色弩箭冷光一閃,直射馬車底部!
蘇亞在剎那間已經計算過,馬車內的人躺著,弩箭穿馬車過未必能傷到人,所以這一箭她射的是馬車的輪彀,射壞一個輪子,馬車立即傾倒,車內人立身不住,正好可給她手到擒來。
箭已經將要觸及車輪!
「嚓。」忽然一聲低響,馬車底部鐵角處,也射出一蓬銀光,那蓬銀光狠狠擊打在蘇亞的弩箭上,金屬相擊摩擦出金色的火花,弩箭落地。
蘇亞一怔,萬萬沒想到康王竟然也能有如此防備。
此刻已經打草驚蛇,一不做二不休,她猛然竄出,身子倒彈,便待冒險彈入康王馬車,一刀殺了他。
天色將亮,草叢中彈起的女子,身子在剎那間彎折倒彈,彎曲如一隻即將蜇人的巨大蠍子。
詭異的動作,詭異的一幕。
四面的人似乎也因為這個動作而一靜。隱約有人說了一聲什麼,蘇亞卻已經來不及聽,她身子一彈間倒飛而起,撞向馬車。
忽然馬車一震,車內一條白影沖窗而出,直衝蘇亞而來,速度之快,令剛剛調整身形的蘇亞心頭一跳,她的手剛剛觸及馬車車窗,那人已經如一線白虹穿越長空,逼到她身前,雪白修長的手指如一朵浮沉的花,亮在了蘇亞的視野中。
四面似有驚呼之聲,在生死相爭的一刻卻似乎已遠,蘇亞心中一沉,已知這般身手風采,絕不會是康王,但此刻收勢不及,她的手指已經扳動弩箭機簧,而那人正正如龍捲風撞過來,馬上就會撞上她的快箭。
一霎抬頭,她看見那人的臉,心膽俱裂!
「砰。」一聲悶響,那人撞到她身前,手指拂花般從蘇亞手腕上掠過。
「咻。」厲響尖嘯,箭已經射了出去,這麼近的距離……
蘇亞閉著眼睛,不敢看,只覺得心中痛苦驚悔如驚濤駭浪,不敢面對接下來的慘景,想也不想,反手拔刀,一刀便待抹脖。
又是那雙微涼的手指,落在她頸邊,指尖一彈,她手腕一麻,刀嗆然落地,她睜開眼,第一眼沒有看見那人的臉,只看見頭頂上,黑色弩箭一閃而過,而手腕上,不知何時綁住手弩的皮質扣帶已經斷落。
隨即她身子一翻,整個人騰雲駕霧而起,砰一聲,被甩進了車廂,還沒落地,就聽見那人驚喜急迫的聲音,「蘇亞!你主子呢!」
蘇亞撲在車窗邊,大叫,「後面……後面……」驚魂未定,喜極而泣。
那人轉身便掠出,後方忽然馬蹄聲急驟,一輛巨大的馬車衝來,馬車大到如同三節車廂,全力奔馳速度驚人,便如一座山撞向那人。
蘇亞生怕馬車再出手,犯下無可挽回的大錯,撲出來大叫,「大人,別出手,是……」
她的聲音被轟隆隆的馬車奔馳聲淹沒,剎那間馬車已至面前,和半空人影險險要撞在一起,馬車中忽然伸出一隻手,一把將那人拽了進去。
蘇亞一瞬間熱淚盈眶。
「砰。」
被拽進車內的人,和拽人的人險些撞在一起。
太史闌身子向後稍稍一讓,急聲道:「莫壓到孩子!」
這一聲便如魔咒,瞬間定住了那人的身形,他剛剛站穩,腰還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著,卻就這麼忘記了扭回來。
他怔怔回首,窗簾被風捲起,日光在這一刻亮起,射入。照見他瞬間雪白的臉。
容楚。
一瞬間,四目相對,兩兩泛紅。
隨即太史闌便笑了,一手抄起一個,獻寶似地往他面前一遞,「喏。」
容楚似乎又受了驚嚇,以至於腰詭異地扭了扭,發出一聲危險的嘎吱聲。
他自己卻毫無所覺,只癡癡低頭看著面前的「禮物。」
兩個孩子,一個大紅包袱,一個棗紅包袱,艷艷的紅色,襯得小臉粉嫩,和窗外的朝霞一同噴薄。左邊一個大一點,雪白皮膚烏黑頭髮,烏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瞧著他。右邊一個小一些,眼睛細長,小小的眉頭皺著,可愛得令人發噱。
太史闌看他不接,她才沒力氣這樣端著,順手往他懷裡一塞,「抱好。」
容楚猝不及防,手忙腳亂,險些沒跪下來接孩子。
太史闌雙手抱胸,瞧著這永遠從容不驚的南齊第一腹黑,此刻這般失措狼狽模樣,非常遺憾沒有穿越攜來一隻太陽能相機。
再想想當初她自天而降,他在河裡洗澡,赤條條追出來樹上搭箭相射的無恥囂張,對比今日,只覺得恍如隔世。
要想讓一個謫仙變成充滿煙火氣的俗男,給他一對孩子就夠了。
「這樣抱……」她有心多看戲,卻怕孩子給他勒死,只得指導,「一邊一個,對,把他的腦袋擱在你胳膊上,不然以後小心變成歪腦袋……輕點……你想勒死她嗎……」
車子已經回頭向靜海城行去,車內折騰了好一陣,容楚才以標準姿勢在她身邊坐好,一手一個捧一個,穩穩妥妥,只是坐得太直,渾身隱約透出僵硬。
太史闌想起當初鹿鳴山再見,他斜倚錦褥,含笑顧盼的風華,頓時又覺往日美貌不可追。
時間是把殺豬刀,某人卻沒有被殺的感觸,正幸福得如在雲端,抱著一對兒女,陶陶似神仙。
「哪個是兒子哪個是女兒?」他低頭,不錯眼珠地瞧著。
「猜。」太史闌躺下來。容楚順勢讓她倚著自己大腿,兒子的小腳,便蹬在了太史闌臉上。
容楚瞧著太史闌被蹬得眼歪嘴斜,卻眉毛也不動的模樣,想起初見時冷峻凶悍的女子,忽然也覺,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