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有八卦人士眼睛發亮,「聽說前安西按察使家的遺孀,出身邊荒大族,很是個風流厲害人物,和現今這府裡的趙參將關係不錯……」
趙十九有一個參將銜,本身也是郡王府紅人,最近在麗京因為暢銷書的緣故,風頭甚勁。
「她家怎麼也能得到邀請?老頭子早死了,家中現在沒有在職官員……」
「怕不是衝著趙參將來的吧?又或者容家人想看看趙參將的心上人呢……」
「這家女主人聽說本身是巨富之家,出身偏遠省份,行事最張揚的……」
那輛華貴馬車在眾人議論中停了下來,一個矮胖少年竄了出來,先奔進門房,看看那些滿屋子的禮物,轉了一圈,對身後伴當失望大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禮物會重複!你們看,好多送綢緞送珠寶的!」
「小少爺……」他的伴當低聲哄著,「咱們的綢緞可不是尋常緞子,是來自……」
「不行不行!」那孩子拚命搖頭,「叮叮喜歡特別的東西!她不會對我的禮物多看一眼的!不行不行!你趕緊給我想辦法!想辦法!」
幾個衣裳光鮮的伴當,無奈地看看手中的重禮,扶起滿地打滾撒潑的小少爺,猶豫半晌道:「要麼去找些好玩的……」
「哎對了!剛才我們經過羊腸巷,看見的那個會做糖兔子的小瞎子!那個小丫頭好漂亮的,買來!買來送給叮叮!會做糖兔子,又好看,叮叮會喜歡!」
「是……是……小的們就這去辦……」
一群人速度比來時還快地再度驅車出去,留下圍觀的人竊竊私語,「傖俗!強搶民女都敢這麼直白!暴發戶!」
吱呀一聲容府大門開了,管家滿面笑容地迎出來,兩排家丁立階迎客,眾人急忙正衣冠唱名,擁著自家的小主子魚貫而入。
小客人們潮湧而來,將專門辟出的園子擠得水洩不通,小壽星卻還躲在自己院子裡,撅著屁股,鬼鬼祟祟商量事兒。
「當當,你說今天人都會來麼?」容叮叮對著滿床的衣服在研究,尋找低調奢華的那一件,以便等下既驚艷全場,又不至於讓那對保護欲和被害妄想症嚴重的父子抗拒。
「我們的事兒,他們捨得不來?」容當當撇撇薄唇。
「我想見見那位戶部侍郎家的碧恆姐姐呢。」容叮叮笑瞇了眼,「十九叔叔看中的人,一定很美麗啦。」
「你不覺得那叫老牛吃嫩草嗎?」容當當不以為然,「倒是那位前某行省按察使的遺孀,也許更有可能。」
「為啥啊。」
「十九叔叔有次喝醉酒提起她……」容當當抱著肚子,肅然走了幾步,儼然是發跡後的趙氏官步,頓了頓,向左擠擠眼,「宛君嘛……咳咳」,向右擠擠眼,唇角一抹神秘淫蕩微笑,「……性子真真是極好的……胸懷也真真是極廣闊的……」伸出雙手,對虛幻處,輕飄飄揉了揉。
容當當平時冷面,忽然來這一遭,一室的丫鬟都傻了傻,噗地一聲齊齊彎腰,容叮叮笑得滾倒在衣服堆裡,揉著肚子大叫:「哎喲媽呀容當當你真是太缺德了……」
容當當肅然放下捋不存在鬍鬚的手,肅然點點頭,毫無笑意,精闢總結,「十九叔叔很變態的,我們不能拿常情來猜他。再說聽說他不是還對一位編修家的老小姐很有興趣嗎?」
容叮叮回頭翻翻帖子,手指頂住臉頰,「咱們請了侍郎家的庶女碧恆小姐,請了前某行省按察使家的小少爺,請了翰林編修家的孫小姐……」
「她們年紀都小,會有家人陪著啦。」容當當揮揮手,瞄了瞄外頭頗有些興奮,東張西望的趙十九。
「麻麻說十九叔叔看中的那幾個都不合適,不同意去幫他提親,瞧把十九叔叔急的。」容叮叮皺起鼻子。
容當當不說話,黑眼珠子幽幽地亮著。
兩個小人面對面坐著,晃晃小短腿,各自嘿嘿一笑。
四面丫鬟忍不住要笑,又不敢笑,都知道這對小主子,真正打算幹什麼壞事兒的時候,是絕對不會開口的,就像現在這樣——笑,笑得甜蜜自然,讓人毛骨悚然。
再看看外頭正抓耳撓腮的趙十九,丫鬟們心中默默地燒了一炷香。
新近發跡的土豪趙十九兄,年紀已經老大不小,容楚身邊的護衛們這幾年都已經各有著落,唯獨他因為在山上照顧小主子,被耽誤了。眾人原本以為他能和蘇亞成就一對,誰知道蘇亞去年閃電般就嫁了陳暮,趙十九眼看著就成了老大難,常常半夜默默數著那數字巨大的十九,想著這數字會越變越大,越發睡不著,抱著被窩翻滾難眠。
作為容楚的頭號親信,容楚自然也要為他操心一二,趁如今他寫書發達,新晉成為麗京流行文豪,便有心打鐵趁熱,解決他個人問題。
趙十九雖然是個家將身份,但麗京誰都知道他不會僅僅是個家將。他不僅得太史闌容楚信寵,皇帝也待他很是不同,傳聞裡有說皇帝想把趙十九放出去做官,安排的還是富庶之地,就憑他的後台,將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也可因此和郡王府攀上關係。因此郡王府想給趙十九娶妻的消息一出,麗京官場聞風而動,很是慇勤,其中不乏名門淑女,美貌少婦,比趙十九小十幾歲的都有。
關心此事的不僅有太史闌容楚,還有叮叮噹噹。
叮叮噹噹早就聽說十九叔叔的「幾位意中人」,也聽麻麻說十九叔叔眼光各種不靠譜,只是他們年紀太小,也沒什麼機會去看人,如今正好趁著生日會,想出這個法子,打算親自幫十九叔叔篩選篩選,以作對他照顧自己多年的報答。
「捨己為人,胸懷大愛,是做人的基本準則。麻麻說的。」容叮叮如是說,「我們的生日不是索取,是給予。我們願意奉獻出自己寶貴的慶生機會,來成就一對兩對,驚世良緣。」
丫鬟們齊齊默默打了個抖。
清晨的日光似一層迷離的金沙,抖落在紫檀床榻上,一點細細的明光軌跡一個轉折,照亮榻上明黃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