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討債

幾乎在喝聲響起的立刻,火光便立即亮起。

一個褐衣男子,自一處帳篷中掠了過來,他奔過來的步法極其迅速,似一頭蒼鷹般扶搖直上,再在半空中一個大力轉折,流彈般的飛過來。

泰長歌看著他的身法,隱隱覺得有些熟悉,然後又絕不是白淵。

男子落地,一聲招呼都沒有,抬手就是一件。冷喝道:「果然你們來了!」

泰長歌一笑,腰側軟劍一彈,精光耀起借了他一劍,身子一側間突然發現楚非歡晃了晃,身處劍氣邊緣卻沒有推開,那凌厲劍風險些擦著他胸前過去。

泰長歌已經,急忙伸手去拉,楚非歡卻已不退反進,身子一滑就到了對面,頭也不回反手一劍,直刺男子背心。

泰長歌立即極其默契的一劍劈向男子前心。

兩大高手前後夾擊,劍風凜冽,男子武功不低,卻也絕非兩人敵手,眼見便要喪命劍下。

男子忽然怒喝一聲,斜身向後一撞,竟然直直撞向楚非歡飛魚劍。

噗嗤一聲,利刃穿透肩骨的聲響在靜夜中聽來極其清晰,鮮血狂湧中男子冷笑,狠狠往前一衝,將自己肩膀生生從劍鋒中拔出,一個滑步,已經帶著一溜鮮艷的血珠,滑出丈外。

「好!」

「好!」

兩聲叫好同時響起。

先一聲是泰長歌,她目光裡滿是讚賞,對方武功不算太高,應變和決斷卻是十分的出色,倉促之間看出楚非歡前不久受了傷,半邊身子稍欠靈活,因此選擇了撞上他的劍,而此人心志堅毅也著實非凡,自撞劍鋒,軀體被穿耳面不改色,著實勇悍。

後一聲,則是完顏純箴。

她已經帶著屬下趕來。

她本來想悄悄掩伏過來,可惜泰長歌手下精兵太精,幾乎咋她的屬下接近的第一時間便發現敵蹤,她甚至還沒來得及佈陣勢,對魏燕聯軍恨之入骨的敢死隊已經撲了上去,刀劈、劍砍、槍插、鞭抽,無聲無息卻又殺氣凜然,餓虎撲食般對上了完顏純箴帶來的人。

因為蕭玦在猛烈攻城,所有城門都沒有放過,左右兩翼騎兵互相策應,發現哪裡有異動就增援哪裡,完顏純箴斷然不敢帶著大軍開城門出城,否則蕭玦一定立即纏上來,不僅耽誤時辰感到堤壩,還有可能折損在蕭玦手下。

完顏純箴帶的是他自己的屬下,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高手,從西城門出城,施展輕功趕來的。

敢死隊是不管你來的是誰,不是同僚便是敵人,喊殺聲幾乎在瞬間便響起,這個窄窄的堤壩,在過去就是樹林,只有一長條空闊地帶可供駐紮,根本無法埋伏佈陣,連戰場都無法大範圍的來開,那些人只能人擠著人人挨著人拚殺在一起,而隨著被驚醒的堤壩守軍的加入,越發成了混戰,反而導致完顏帶來的高手無法立即施展開來,被裹挾在人流中,,用一樣的鮮血和肌肉,來悍然肉搏。

半空裡不斷飛起碎肉頭顱,時有斷臂殘肢自人群中崩開,再在那些飛耀的刀光中被絞成碎粉,血雨紛紛濺了人一頭一臉,美人來得及去擦拭,便任那些肉屑粘在睫毛上,眼皮上,在鮮紅搖晃的視野裡,繼續慘烈的廝殺。

敢死隊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殺!殺!殺!殺掉這些手上沾著四十萬西梁父老鮮血的禽獸,不惜犧牲的殺!如果用自己掉下來的眼睛,能換來挖下敵人的心,就掉!如果能用自己斷卻的手臂,能換來掏出敵人的腸,就斷!

西梁軍那種悍然拚命地激越之氣已經驚到魏燕聯軍,氣一阻則志為之奪,有人開始後退,一退便會絆倒,割喉,一串一串的死去。

士兵們糾纏成了一鍋紅色的沸粥,濺出的泡沫都是血霧。

卻有一小方天地,安靜如死氣詭異。

敵對的雙方將領,在不疾不徐的審視打量。

完顏純箴在大大方方的鼓掌嬌小:「伊城,伊將軍,好但是,不愧是白國師手下第一愛將。」

伊城冷哼了一聲,掉轉頭去。對這個妖邪女子,他和北魏軍隊一般,寧願敬而遠之。

完顏純箴也不動氣,目光流盼的看著泰長歌,「當日你我在我魏國杜城一別,今日在此再西梁雲州重逢,人生際遇,當真神奇哪。」

泰長歌莞爾一笑,道:「當日杜城,純妃娘娘鑽地洞,遭埋伏,狼狽鼠竄數百里,方能逃回魏都;今日雲州,純妃娘娘打算鑽什麼呢?堤壩?河道?有沒有帶水靠?沒有我借給你。」

「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哦不,我看你用不著了,我倒是有好東西送給你。」完顏純箴手一招,身後有人遞上一個匣子,完顏純箴撫摸著精工鏤刻的匣蓋,無限溫柔的笑道:「最近我在練一門新功夫,以音破心,昨夜我在雲州城試了試,挺好,不知道找太師的心,破起來是不是和雲州百姓一個感覺?」

「最近我也學了一門新功夫,我兒子教我的,」泰長歌慢條斯理的戴上手套,十個指尖,十個顏色,暗夜中光芒幽幽,「抓波龍爪手,也

『挺』好,不知道春妃娘娘的波,抓下來當皮球踢的話,是不是會很爽?」

「什麼波?」完顏純箴怔了一怔,「你——」

「轟!」

前方堤壩後,突然出現爆炸聲,一波波一浪浪毫不止歇地傳來。

完顏純箴神色一變,泰長歌已經悠然笑道:「改良過的霹靂子,著實是好東西啊。」

完顏純箴抬手就去摸腰間。

藍影一閃,楚非歡剎那間已經到了完顏純箴身後,抬掌間掌力碧藍,如起碧海海水千頃,轟然向完顏純箴罩下。

他身後,伊城不顧肩上重傷,舉劍悍然力劈!

泰長歌立即如令狐版竄了出去,手一揚一道黑光穿入地底,腰一轉匹練的劍光飛出,擊向完顏純箴的天靈蓋。

劍光飛出,她看也不看一個半空大旋身,一手掌拍於她。

哧一聲,黑光突然從伊城腳底地下穿出,帶出激越的鮮血,射向天空。

一聲悶哼,伊城站立不穩倒下,一個翻身快速滾出,而楚非歡的掌力,已經到了完顏純箴後心。

完顏純箴身子一折,雙手上舉,手中突然神奇的多了一隻精巧的小鼓!

紅色的,宛如血液流動的顏色,墜著無數雕刻精細的金鈴,完顏純箴嫵媚一笑,腰肢忽然從不可思意的角度一扭,宛如風擺殘荷,雨打嬌花,七彩錦繡的披帛妖嬈飛散空中,搖曳婉轉如天魔之舞,她越轉越快,越轉越急,漫天的金鈴都叮鈴鈴的響起,清脆迷亂,宛如一個雨夜玉石枕上,帶著球的涼意的迷離夢境。

楚非歡的掌力,宛如遇上玻璃屏障般突然緩了一緩,而泰長歌射來的劍光,則離奇的半空折轉,竟轉而向她自己射去。

泰長歌一斜身躲過,完顏純箴一聲嬌笑,聲音流媚如雨中煙光,掌中突然多了一對小小的純金鼓槌,她一抬手,小鼓咚咚敲響。

「砰,砰砰」

泰長歌忽然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那麼清晰地一聲聲響在自己的耳側,近得彷彿自己的心突然被人掏出,舉到耳邊聆聽一般。

而受之突然酸軟,連抬起來都覺得艱難。

完顏家族一曲可破萬軍,縱橫天下的音殺!

對面,離小鼓極近的楚非歡,臉色白了一白。

他的掌力還停滯在完顏純箴面前,完顏純箴舉鼓作舞,鈴響鼓起本來就是剎那間的事情。

鼓聲沉悶的響起,沉悶中隱隱有躁動的氣息,彷彿不知不覺在人心魂之上放進了一頭怪獸,那怪獸在人心中左衝右突,撞擊著每個人內心深處最脆弱最隱痛的傷處。

泰長歌的臉色,白中漸漸起了青。

……長樂宮……血……光影漸漸擴大……開啟的殿門……走進來的那個……眼珠……火……機關……煙雲……窺伺的人……無奈……絕望……掙扎……憂鬱……

本就心思繁雜,比常人更多人生跌宕掙扎,更多內心隱秘疼痛的泰長歌,是「攝魂鼓」最容易攻破的對象,兩世紅塵,萬千煙濤,剎那間俱被那幽魅躁動的鼓聲喚醒,全身激血和真力再不受控制,衝破苦苦鑄就的心防堤岸,衝向隱隱出現裂縫空隙的丹田和血管。

泰長歌急退,退得時候嘴角已經出現血絲。

對面楚非歡目光一凝。

他本已經緩緩放下的手掌,突然再次抬起。

抬起的極為緩慢,艱難得彷彿逆流而上,極盡掙扎,彷彿能夠聽見肌肉和骨骼在和音殺音浪的悍然衝撞中所發出的摩擦之聲。

完顏純箴目中露出詫異之色。

她來西梁之前,特意調查過西梁這位太師,直覺他是個神秘且複雜的任務,這類智慧出眾的人,心志雖然強大,內心隱秘確實定然很多的,心思蕪雜最容易為音殺所趁,這「攝魂鼓」就是專門練來對付這位找太師的,果然極有效用,效用甚至比自己想像得要好很多。

不知道這人,心底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然後眼前這戴了面具的藍衣男子,居然能在鼓聲當面中不為所動,甚至再次舉章!完顏純箴看著楚非歡的眼神,心底一慌——多麼清澈的眼神,擁有這樣眼神的人,一定心無旁騖,只想單純,畢生只為一件事兒努力。

紅塵中人,利慾萬千,誰都難免為各種因由苦痛掙扎,誰都難免為外力侵犯磨折而動搖,真正心志堅定如磐石,並一生矢志不移者,能有幾人?

完顏純箴很有信心,自己的攝魂鼓,就是針對世間一切凡人而練,只要你在紅塵中打滾,世事中掙扎,你就一定會輾轉呼號,死於鼓下。

你不過,多掙扎得一刻罷了!

完顏純箴冷笑著,身姿旋轉成了一團金紫色的風,掌中小鼓舞得更急,攝魂鼓一旦開始擊鼓,那麼全數的真理都融貫於其上,是無法再分身對敵的,她也不懼什麼,只要鼓聲一響,誰還能動著自己?

楚非歡慢慢抬掌。

每一動作都重如千鈞,每舉起一份都似舉起一座山。

心頭在突突亂跳,全身熱血亂竄,耳鳴聲陣遠陣近,天地間一會兒完全失聲,一會兒吵鬧得令人想要發瘋。

楚非歡卻面不改色,只是抿著唇,抬掌,一直齊胸,然後按向小鼓。

他已經看不清完顏的位置,眼前金紫之光飛舞若練,不知道完顏的要害在哪裡,但是那鼓,憑聲音可以斷定位置。

他慢慢的按下去,不管哪影子旋轉得令人一看就會暈倒,他乾脆閉上眼睛。

完顏純箴目光中已經露出驚慌的神色,手中的鼓敲得如狂風暴雨。

楚非歡面無表情,掌力終於碰上鼓面。

那一刻他的目色,突然分外的黑了黑。

沒有人看見,那面具下本已蒼白的臉,亦更白了白。

完顏純箴惶然抬頭看他,飛旋的舞姿已經有了錯步。

深吸一口氣,楚非歡強忍著連心臟都欲嘔出的煩躁噁心,用力嚥下一口上湧的鮮血。

他可以心無旁騖,少為外力所擾,但是……

不,沒有但是。

但盡全力,無有所悔。

猛然張口,楚非歡低低一喝。

「破!」

目色更黑,臉色再次雪白,袖章的手掌,卻一往無回躅的按下!

「轟!」

一聲悶響。

掌出,鼓破!

鼓音止,金鈴碎。

完顏純箴噴出一口鮮血,灑落碎裂的鼓面上,再滴滴流過已經對穿的鼓聲,落在地面。

泰長歌立即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人在半空,刀光已經到了完顏純箴面門。

完顏純箴惶然後退,張嘴欲嘯,楚非歡怎麼可能給她開口的機會?默然一揮袖,完顏純箴立時氣息一窒,再也無法發聲。

然後卻有怪異的聲音依舊傳出,她張開的口中,舌頭不住彈動,和喉間無聲的氣息擠壓,居然也能發出幽魅懾人的怪聲。

只是威力比起鼓聲自然小了很多。

泰長歌卻在剛才撲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賽了兩個棉團到耳朵裡,那東西擋不住鼓聲,對這個微弱許多的聲音卻很有用。

她殺氣騰騰鋪上完顏純箴的身子,盯著她的嘴,獰然一笑,「叫你唱!叫你殺!叫你屠!」

「老娘不介意做回蕾絲邊!」

伸手「卡嚓」一聲扭脫了完顏純箴的下巴,泰長歌猛的湊過嘴去,牙齒一咬咬住了完顏純箴的舌頭,惡狠狠上下牙一碰!

「啊!」

慘叫聲驚天動地,連堤壩上隆隆爆炸聲和四周亂成一團的喊殺聲都蓋了過去。

鮮血呼的噴射出來,全數潑到泰長歌面上。

泰長歌冷笑著,半跪在慘叫抽出成一團的完顏純箴身上,膝蓋盯著她的胸,惡狠狠一偏頭,將口中的半塊舌頭,往地上一呸。

「雲州姐妹們,你咬掉的舌頭,我叫她賠給你們了!」

完顏純箴慘呼著在地上滾來滾去,鮮血噴了一地,卻猶自未死,因為泰長歌存心不想讓她快點死,咬掉的只是一個舌尖。

掙扎著,完顏純真顫顫抖抖的意圖給自己點穴止血,泰長歌一抬腳,啪的將她的手踢開。

完顏純箴抬頭,披散的長髮和滿面鮮血裡眼光怨毒,如蛇般死死盯了泰長歌遺言,忽然深深吸氣,腹部微有起伏。

一陣極其悠遠雄渾,卻令人心生悲涼的聲音響起,死羌角,又似長笛,卻又都不像,只讓人聽來,無限淒惻森冷。

「你將喪失一切,你將死無全屍,你將墮下地獄,我在黃泉等你!」

那聲音一遍遍重複,卻不知道從哪發出。

兩邊士兵齊齊茫然停手。

泰長歌有些怔怔出神。

楚非歡突然道:「腹語!」

他聲音清銳,利刃般劃破空氣,驚得泰長歌一醒,一低頭盯著完顏純箴的肚子,目光中殺氣一閃而過。

冷笑,丟刀,泰長歌大步上前,一拳狠狠擊中完顏純箴的腹部。

聲音立止,完顏純箴蜷縮成一團,最終傷口再次猛烈噴血。

拳心抵在完顏純箴的腹部,泰長歌森冷的、緩慢的道:「你殺人害人之心不死,我又怎麼捨得不成全你?不用你等我,雲州城四十萬父老在等著你,你去慢慢,一個個再殺一次吧!」

「啊!」

又一聲慘呼劃破長空。

魏燕士兵恍然回首,看見的就是那個血流滿面的找太師,金剛般的手,剖開純妃的胸腹,將那一顆心拽出,然後,輕蔑的踩到塵埃。

「噗嗤」,宛如魚鰾破裂的聲音。

所有人,都機伶伶打了個冷顫,所有人,接觸到泰長歌燃燒著憤怒和殺機的眼眸時,都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轟!」

一聲巨響,捲起沖天的煙塵,堤壩的缺口終於被越啃越大,高出地平面像是懸空於空中的平靜的確商河水,終於被激怒,如巨龍翻騰而起,咆哮而出。

堤壩斷了。

一千五百死士的拚命牽制,整整絆住了一萬魏燕聯軍,使五百凰盟護衛能夠心無旁騖泅水至堤壩之下,炸開了堤壩。

在剛才泰長歌兩人和完顏純箴的一場不長的對戰中,一千五百死士已經死去一千餘,但是,殺敵六千餘。

地上全是屍體,糾纏著抱在一起,到死還保持著你挖我眼睛我扼住你咽喉的姿勢。

遠處,隱隱出現人群,當先一人淡金衣袍,飛馳如電。

白淵。

他給舊病復發的女王真氣治療以後,立即馬不停蹄的趕來,然後泰長歌他們動作太快,他終究遲了一刻。

遠遠看見堤壩上奔湧而出的水流,白淵仰首,默然一歎。

憂鬱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一揮手,匆匆返回。

雲州畢竟是西梁城池,而且前方戰報,西梁大軍會先一步趕到,此時大軍困守於此已非上策,好在,剛才趁完顏純箴不在,自己已經將東燕士兵不動聲色的換下城樓,十萬東燕軍,從城北出城迎戰,那裡是蕭玦相對估計不到,攻擊比較薄弱的地方,從那裡可以殺出一條血路,再和後續軍隊會和,大抵傷損不會太大,就讓北魏,陪著雲州被淹沒吧、

蕭玦還是厲害啊……陣法使得圓轉如意風生雲起,自己滅了他四分之一的軍力,他依然有本事牽制住城內守軍,使得自己明知堤壩可能有危險,也無法抽出更多的兵力去死守堤壩,從而等到自己的援軍。

而伊城還在那裡……從小唯一扶助過自己的同伴,一生理唯一生死相隨的朋友。

可是,此時再去堤壩救伊城,定然來不及在水到之前回城。

天意……天意終不佑我麼?

逼我,終負天下人。

白淵一聲歎息散在風中,回程的腳步卻更加的匆匆。

女王還在城中,必須先護駕出城!

確商河水如怒龍,不住咆哮衝擊著已經出現巨大缺口的堤壩,惡狠狠撞著點,缺口兩側的泥沙不斷但他崩潰,空隙越來越大,水流越來越急,商河浩浩煙波,一改往日的平靜,如同被人從寶瓶中放出的妖魔,繼續了久亟待發洩般兇猛不可控制,百里河道迅速漲滿,水勢連天,濁浪鋪天蓋地,掀起丈餘高,如野獸出閘般,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衝向雲州。

守堤的魏燕聯軍為那聲威驚得神魂飛散,忙不迭的往高處跑,附近本有小山巒,泰長歌等人在過來的時候已經偵查過地形,堤壩一毀,第一時間往山奔,聯軍士兵慌不擇路的跟著,被西梁士兵橫過來就是一刀,僅是一路逃跑,山道上就堆了一地的屍體。

河水肆虐,淫威無限,如一條黃色巨龍奔入雲州,所經之處蕩村毀寨,萬物席捲,泰長歌立於高處,看著前方腳下怒水奔流,轉瞬成為一片浩瀚汪洋,而最多幾個時辰後,雲州便將被淹沒,連同那數十萬聯軍士兵。

不過,未必能淹死白淵吧……雲州第十雖然略低,但是三面環山,只要白淵想辦法出城,往山上一跑,穿行確商山脈,那誰是動不了他的。

今日來的是完顏純箴,卻不是白淵,令泰長歌頗有些訝異,什麼事重要到能令白淵明知此地關於戰局勝負,依舊不來搶救堤壩?

泰長歌一邊趕回大營,一邊觀測四周地形,揣測著白淵如果要逃,會採取的行走路線,偶一回身,看見身後跟著哥哥帶傷稀稀落落的敢死隊,兩千人,卻只剩下不到八百左右,心中不由得一酸。

身側,楚非歡牽著她的手,泰長歌突然覺得他手心冰冷,心裡一驚,道

「非歡你——」

「趕緊回去,點兵去追白淵。」楚非歡飛快截斷了她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他拉著泰長歌一路奔馳,路上泰長歌頻頻轉首,楚非歡卻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風聲急速的向前直掠,不多時會了營,蕭玦正在大罵負責城北攻擊的副將談樹青,

「混賬!發現敵人佯攻為什麼不及時匯報?就這樣給人家聲東擊西的跑掉!那是燕君!是白淵那個混蛋的軍隊!」

看見泰長歌他驚喜的迎上來,也不管跪在地上的談樹青,一把拉著她進了主帳,現實上上下下一陣好摸。

泰長歌沒好氣的一把打開他的手,道:「摸什麼摸!點兵給我,我要去追白淵!」

蕭玦盯著她嘴角沒有抹乾淨的血跡,心疼的用自己的衣袖輕輕抹去,道:「我去,你一夜搏殺辛苦,也該休息一下。」

「我去,剛才接報,單紹大軍要到了,你不能不在,等下隨後接應我吧。」泰長歌匆匆向外走,突然停住,看著一進賬就盤膝坐下,低頭看軍報的楚非歡。

「你先去吧,我稍後就到。」楚非歡對她抬頭一笑,神色如常「我把手頭的新到的信息整理一下,就來追你。」

「好。」泰長歌微笑。「我等著你們,我們一起,斬白淵於馬下!」

《帝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