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威軍得了王令,趕緊去「救火救人」了,一邊鳳知微苦笑著扯著燒得只剩半截的袍子,道:「微臣去換件衣服。」
寧弈看她一眼,道:「魏先生辛苦,火勢這麼大,顧先生只怕也救不得人,還是先去換衣服吧。」
鳳知微笑得誠懇,「王爺辛苦,麻煩王爺繼續辛苦。」
她行禮如儀退下,越過人群之後,走到一個僻靜宮室,燕懷石從一角花木外轉了過來。
「果然沒錯!」這小子很有些興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天波樓另有出口!」
鳳知微意料之中的笑笑——別人都以為太子走投無路,據樓困守,只求和皇帝再見一面剖明心跡,她卻從一路過來時,便覺得太子且戰且退的路徑似乎很有章法,不像是被逼得慌亂無意闖入。
所以在和太子談判之前,她便安排燕懷石帶著自己門客,好好查一下四周路徑,燕家門客中有些很有歪才,果然找出了太子後路。
「天波樓沒有地道,樓後就是人工湖。」燕懷石道,「楚王精細,也已經派人查過,但是我門下有個哨子派的祖師爺人物,說這天波樓傳自大成皇宮,本身就是奇樓,樓中有樓,還有一道極薄的夾層,不是給人藏身的,而是藏了一道升降階梯,從那階梯上天波樓背面,這種階梯,那哨子派祖師爺說只有上古墓穴會有,裡外機關都極精密,第一次用過是升,第二次再用就是降……你看。」
鳳知微一抬眼,看見人工湖邊一道綿延假山,緊貼天波樓背面。
「那山……」
「那山中空,別有玄機。」燕懷石眼中充滿驚歎,「從山穿過,穿入湖底,就是地道,地道出來是最東邊的靜齋,靠近東華門!」
這地道,竟然是從半空走的!
難怪以寧弈精細,查探了四周退路也沒有發覺,天波樓側根本就沒有地道,寧弈定然也查過湖底,然而湖底一開始也沒有,誰會想到去湖對面查探?
鳳知微瞇了瞇眼——天波樓獨處一隅,背靠湖水,怎麼看都是絕地,然而她卻從那萬能冊子中,看見過某人誇誇其談如何玩障眼法,看見過某人得意大吹各式墓穴中奇絕機關……
「天意讓我發現那密道。」鳳知微仰首,韶寧驚喜的臉在她腦海中一晃。
半晌她道:「去看看。」
燕懷石神色一凜,心知這個決定至關重要,也許便意味著和寧弈背道而馳,卻沒說什麼,招呼門客過來帶路,那哨子派高手一路對天波樓設計低聲讚歎不絕,又疑惑大成或天盛哪一代出了這麼位宗師級的哨子高手。
「哨子派是什麼門派?」突然想起一事,鳳知微問。
燕懷石答:「盜墓。」
鳳知微立刻悟了,原來那冊子主人是盜墓老手……
因為此事重大,燕懷石只留了哨子派那老頭帶路,他們自然也不用走密道,只要在出口等了便是。
宮門外等是不可能的,唯有在靜齋。
鳳知微並不打算從太子手中要回那對兄妹——他們和太子沒有利害關係,太子出逃也不會帶這兩個累贅,聰明一點,都能自保。
生於皇家又受盡寵愛,如果沒有自保本能,下次依舊會死,她何必多事?
何必拼著要和寧弈完全走上敵對面?
寧弈是一定要殺了韶寧的,這麼個受盡寵愛的太子胞妹留在陛下身邊,其危險性不下於太子仍舊活著。
鳳知微不願為虎作倀,卻也不想故意作對,跟著,只是想掌握事態而已。
天盛皇宮是在大成皇宮舊址上改建的,靜齋是早年大成的一位太妃靜修的處所,因為偏僻,很少人來。
內院也有座小樓,帳幔垂地,鳳知微到的時候,太子的人還沒過來,顧南衣站在黑漆堂柱旁,不知為何在出神。
他突然抬手去撫摸柱子,這人一向除了必要的動作外絕不多動一下,這舉措突兀頓時令鳳知微轉過頭來。
然而顧南衣手指已經從堂柱上落下,落下的時候,一大塊黑漆表皮隨之剝落。
顧少爺太閒了,剝柱子玩呢?
鳳知微注視著地面的那塊漆皮,落地便成了灰,什麼痕跡也尋不著。
底下突然傳來腳步聲,幾人閃身躲在門後。隨即一隊遍身染血的侍衛衝了上來,四面張望了一下,拖出佛龕下的一個大箱子,接著步聲橐橐,太子等人上樓來。
女裝宮裙的韶寧正在人群中間,卻不如十皇子寧霽被看守得那麼嚴密,她歪著半個髮髻,滿臉寒霜,冷冷道:「大哥你什麼意思?你真以為你能和父皇對抗?那麼你現在是準備要殺人滅口?」
「小妹說得哪裡話。」太子回過頭來,奇怪的竟然神色平和,「本宮怎麼可能殺你?」
韶寧翻了翻白眼,卻聽下一句太子怪笑,「本宮還需要你代本宮,在父皇面前晨昏定省呢。」
「什麼意思?」那笑聲如梟,聽得人人起栗,韶寧狐疑的轉過眼來。
太子笑而不語,目光在人群中一人身上滑過,隨即示意侍衛都先下去,只留下他和韶寧,寧霽,和一個黑袍人。
他先前的目光,正是落在這個黑袍人身上,此時只留他一人,頓時吸引了鳳知微的注意力,一瞟之下,心中微微咦了一聲。
這人的身形,怎麼覺得有幾分眼熟?
那人修長的身形靠在門邊,面上戴個做工粗劣的面具,擺明了告訴你,他就是不想給你看見臉。
太子附在韶寧耳側,低低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