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揚宇不可思議的盯著鳳知微,他從未見過一向溫和的鳳知微,暴怒起來竟然如此懾人,像是長空之上鸞鳥剛還在婉轉飛翔,一側首間便露出鋒銳凶厲的長喙。
他怔在那裡還未及反應,鳳知微抬腳一踢,啪一聲踢斷了他蹲著的椅子腿。
姚揚宇猝不及防,身子一斜便栽在地上,正落在鳳知微腳邊,摔了個嘴啃泥。
鳳知微一腳踩在他背上,一腳將那牌子挑起,啪一聲落在桌上,又恢復了爾雅微笑:「各位,現在值不值?」
眾公子哥兒怔在那裡,半晌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鳳知微手一揮,護院們將飯堂門關上。
「那就開始玩。」鳳知微淡淡道,「你們要玩,我陪你們玩,我這牌子無價,你們也承認了,我就押這司業令牌,你們還是一兩銀子一局,所有人都必須參與,玩到我輸為止,我一日不輸,你們就玩一日,不能離場不能吃飯不能睡覺不能解手。」
對著無數張鐵青死灰的臉,她微笑:「玩到徹底痛快為止。」
她身後,跟過來原本準備看戲的幾位老資格舍監暗罵——無恥!
用一個無價的牌子和人家賭銀子猜拳,永遠不會輸光,那豈不是逼到人家輸光?還不給吃不給喝不給拉——這一手可比以前那些治標不治本的責罵驅趕,要狠得多。
公子哥兒們又開始玩了——第一次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玩猜拳,鳳知微之卑鄙無與倫比——她號稱不吃飯不離場不睡覺不解手陪他們一起,然而以上諸事她照樣會去幹,書院上下誰能攔著?她離開了,公子哥兒們想趕緊溜,不行,御前四品帶刀行走顧大爺在,以他標誌性的白紗笠昭告著絕對武力的絕對威懾,他站在桌前,手捧胡桃,威凌飯堂,獨霸一方。
「我拉肚子啊……」有人想屎遁。
顧少爺彈出胡桃殼,勁風嗖嗖,把那一肚子屎尿嚇得憋了回去。
「我有急症……」有人倒地抽搐,想病遁。
顧少爺彈出胡桃殼,勁風嗖嗖,敲昏你你就不病了。
「不玩了!見過強逼買賣的,沒見過強逼人玩樂的!」花招用盡,有人來硬的。
顧少爺彈出一堆胡桃殼,勁風嗖嗖,換回一頭青胡桃色的包。
有人趁人多慢慢挪到外圍想溜,一旁舍監護院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手剛欣喜的碰到門閂,眼前突然梆梆梆下了一陣急雨,厚重的木門上頓時多了無數個洞,漫天的星光漏進來,一雙美麗的眼睛透過胡桃打出來的洞笑瞇瞇的望著他——睡飽喝足的魏司業來換班了。
此人翻翻白眼,乾脆昏倒。
胡桃大陣,鬼神辟易。
三天三夜後,飯堂裡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只有兩個人還站著。
自然是司業大人和她的胡桃護衛。
「人生求一敗而不可得啊……」鳳知微孤獨的立於人群之中,喟然長歎。
顧少爺吃下了今天的第八個胡桃。
從此後青溟書院再無人參與諸如猜拳牌九之類的娛樂,那群被摧殘了三天三夜的公子哥兒們,從此後看見猜拳就躲著走,看見牌九上畫的小鳥兒就想吐。
青溟書院一時安靜了不少,但是憋悶了一陣子,公子哥兒們又閒的無聊了,這回不玩書院禁止的猜拳牌九了,這回玩飛球——高貴娛樂,強身健體,陛下都提倡玩,你魏司業該沒什麼話說了吧?
政史院前的廣場上飛球玩得熱鬧,私下裡悄悄開始賭球。
玩了兩天,司業大人和他的胡桃護衛來了。
玩球的公子哥兒們一見這二人組就有些腿軟,不過今天的司業大人十分和藹,純粹就是觀眾,眾人見司業大人沒什麼動靜,也便漸漸膽子大了些。
看到第三把,鳳知微問顧少爺:「懂了吧?」
顧少爺答:「搶球,砸對方門裡。」
鳳知微盛讚顧少爺的智慧,建議他下場玩玩,顧少爺也便去了。
飛球隊陷入末日。
當你無論從什麼角度用什麼軌跡採取什麼辦法搞什麼假動作左衝右突試圖傳球帶球轉球過防線起步過欄都會在最接近目的地的那一刻一抬頭看見某個吃著胡桃的人萬年玉雕似的站在你面前一邊將胡桃殼子吐到你臉上一邊順手輕輕巧巧的弄走你的球然後搞進你的門你都會覺得眼前一黑天地崩塌痛不欲生萬念俱灰。
飛球隊隊長姚揚宇公子,在第十八次被堵之後,突然抱起地上的球仰天泣血呼喊:「天啊!你錯勘賢愚枉為天!」
顧少爺拿過球,砸扁了他的臉。
「犯規。」
顧少爺吃著胡桃,淡定的說。
青溟書院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安詳最和諧的時期。
青溟書院的司業大人成為風頭直逼院首大人的真正二號實權人物,書院學生遇見司業大人,尤其是那些公子哥兒,恨不得倒退著走。
司業大人無姑且和藹的說:「其實我是很好說話的。」
好說話的司業大人制了個哨子,好說話的司業大人考慮到青溟書院從此沒有了娛樂死氣沉沉是個不好的現象,於是重新制定了書院的操勤管理制度。
每天五更,天還沒亮,御前四品帶刀行走顧少爺都會飛到政史院廣場塔樓頂端,將那個哨子吹響。
哨聲一響,不管有多麼痛不欲生,所有政史院學生必須立刻起床跑步。
因為顧少爺中氣很足,所以只要有一個人沒到,哨聲就會一直不斷無比嘹亮的響下去,直到你聽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