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知微很自然的接過去剝,剝開小的那個,道:「你還記得那天皇子們一起在我府中喝酒的那次嗎,當時五皇子就把筆猴拿出來顯擺,我記得那時筆猴毛色金燦燦的,這次看的時候,卻發現黯淡了很多,宮裡不會缺吃的,所以絕不會是營養不夠,我懷疑問題不在那墨上,當時筆墨大家都用了,沒有異常,問題就應該在那猴子上,但是接觸過那猴子的人太多了,這根本就查無可查。」
「寧弈。」顧少爺把剝好的胡桃接過去吃了,也不知道說的是兇手是寧弈還是他要吃胡桃寧弈。
「或者就是天盛帝。」鳳知微剝開那個大的,「他想借這個事,看看眾家兒子的心地,這也可以從寧弈目前的動作看出點端倪來,別人都蠢蠢欲動,他還在做戲,做給誰看?誰還能看見?不就是天盛帝?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絕不相信天盛帝那麼自私的人,會捨得使苦肉計來試探兒子,他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試探,何必苦了自己?那麼,寧弈又是在做在誰看?」
「如果是寧弈動手,他好不容易將天盛帝弄倒,卻白白放過這個機會按兵不動,那又是為什麼?」鳳知微百思不得其解,無意識的將胡桃送進自己嘴裡。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奪過那只已經送進嘴一半的胡桃,丟進了自己的嘴裡。
鳳知微滿腦子的陰謀詭計推演唰一下飛到九霄雲外,目瞪口呆的望著那個還沾著她口水的胡桃進了顧少爺的嘴。
「我的。」顧少爺滿意的道。
也不知道指的到底是什麼。
鳳知微:「……」
半晌她壓下滿臉的紅暈,拍拍顧少爺,苦口婆心的道:「少爺,我跟你說,這樣子是不對的,不乾淨。」
「你不乾淨?」顧少爺問。
鳳知微:「……」
「我不乾淨?」顧少爺再問。
天底下沒有比你更乾淨的!我天天給你洗內衣我知道!鳳知微含淚:「……」
「胡桃不乾淨?」顧少爺這回語氣嚴肅了,這個問題比前兩個更要緊。
鳳知微深呼吸:「……」
「那哪裡不乾淨?」直線思維的顧少爺難得的茫然了。
「這樣子。」鳳知微氣若游絲的還在試圖解釋,「從嘴裡搶出來不乾淨……」
顧少爺突然湊過來。
他一向避人三尺之外,從不主動靠近人,這是他第一次湊近人,鳳知微被驚得忘記動作,就看見雪白的輕紗微風拂動,輕紗後那張若隱若現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隱約間眼前若有光華突生,鳳知微唰一下閉上眼。
隨即覺得一隻有胡桃香的微涼手指,輕輕摸上了自己的唇。
手指動作很輕,似帶著幾分猶疑,先是輕輕一觸,又細細撫了撫,似乎被指下光滑柔軟所驚,於是又摸了摸。
鳳知微身子一顫趕緊偏頭讓開,睜開眼看見顧少爺已經回到原位,偏著頭,看著剛剛摸過她唇的手指,似乎在找上面的灰。
鳳知微啼笑皆非,正想轉移他對於「乾淨」這個問題的注意力,不想那廝沒有最驚悚只有更驚悚,看完了手上沒有灰,又將那摸過她唇的手指,去摸自己的唇。
手指雪白,沾唇輕輕,紅唇如火,如玉下頜。
那一個指在唇邊的姿勢,微微偏頭帶幾分迷惑的神情,散發著甜蜜而純的氣息,天然誘惑。
鳳知微唰一下站起來,再不好意思看那手指一眼,飛奔而出。
決定了!
她這輩子再也不吃胡桃!
那日從宮中回去後,秋夫人很快就給鳳夫人母子調換了院子,在宴席上大出風頭的鳳知微也開始接到各種請柬,要不是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各府沒什麼心思辦各種茶會詩會,鳳知微的邀請會堆滿屋子。
帝京第一才女已經換人做,新任第一才女卻不再涉足任何社交場合——她病了。
何止是病,鳳知微還想著要把鳳知微給「病死」。
魏知這個身份如果想繼續下去,鳳知微就不能再招人眼目,那日宮宴被寧弈設計,誤打誤撞出了風頭,原非她本意,再不韜光養晦,難免惹出禍端。
先病一陣子,不見外客,再以養病為名「出京」,把鳳知微這個身份合理的抹出人們視線再說。
稱病之前,她去了鳳夫人的院子,轉告了陳嬤嬤的話。
「我知道了。」坐在暗處的鳳夫人,臉上的神情被飛揚的塵光模糊得不清,只點了點頭。
鳳知微卻從那語氣裡聽出幾分疲憊和蒼涼。
「你做得很好。」鳳夫人抬頭望她,嘴角一抹笑意,「宮宴上的事,我聽說了。」
鳳知微輕咳一聲,竟然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這許多年來娘很少誇讚她,她是個嚴厲的母親,從她記事開始,她便被不停的逼著學很多東西,不僅有經史子集詩詞歌賦,還有天文算數地理兵法之類的實用學說,甚至還會搬出前朝厚厚史書,和她「以史為鑒」,看歷朝將相當政得失。
娘沒教她的,是女紅裁剪之類的女子最該學的東西,她曾以為娘不會,然而在披甲上陣之前,娘也是堂堂秋府的大小姐,這樣的高門巨戶家的小姐,怎麼可能沒學過這些?
此刻乍然聽到娘的誇讚,她臉上微微綻出薄紅,心裡流轉著小小的喜悅。
「只是……你不該這樣。」鳳夫人話風急轉直下,她愕然望著母親,鳳夫人站起身,憂傷的望著皇城方向,「我很早就和你說過,切勿好高騖遠,切勿喜好賣弄,切勿爭風鬥狠……如今你出去一趟,竟然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