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軟刀子碎割的打法,比一刀捅死更令人心驚而難以忍受,終於兩人魂飛魄散的棄了劍,撲倒在地,「別殺我——別殺我……」
「嚓。」
奇長劍鋒一次性抹過兩個罪惡的咽喉,鮮血和外邊綿綿細雨噴灑在一起。
「就等你這一句。」
鳳知微將長劍收回腰間,淡淡的說。
在小院裡休息了一會,吃了些野物,寧弈估算著時辰,道:「那些人應該已經在古寺撲個空了。」
「你說他們是下山還是回頭再找?」鳳知微問。
「他們不敢在這逗留太久,驛站的事一定已被發現,我三千護衛的欽差儀仗在那,誰也沒辦法讓他們消失,就算是做戲,申旭如也必須給朝廷一個交代。」寧弈道,「而且聽剛才那兩人對話,他們已經準備下山。」
「那我們走吧,他們搜了古寺沒有人便不會再去,這裡倒有可能會派人回來取吃食。」鳳知微扶起寧弈。
外面的雨綿綿密密,鳳知微找了件連帽蓑衣給寧弈披了,自己準備勇猛而瑟縮的行走雨中,寧弈卻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拽進寬大的蓑衣內,鳳知微猶豫了一下,再次告訴自己事急從權,自己淋病了誰給寧弈做眼睛?也就只好隨他去。
兩人共披一件蓑衣,在雨中走著,遠遠望去似個連體人,因為靠得極近,行走間胳膊和腿不住碰擦,讓也沒處讓,越讓,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膚越容易觸在一起,彼此都有些不自在,寧弈偏過頭,目光盯著什麼也看不見的虛空,鳳知微垂著眼,一步步的數自己的步伐。
外間的雨細細的灑過來,地面泥濘,腳步踩上去啪嗒啪嗒的響,蓑衣裡的天地卻十分沉靜,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和呼吸,混雜在蓑衣淡淡的草香裡,不知道誰的心跳怦怦的震人,或許兩個人的心跳都有。
偶一偏頭看見對方的側面,都覺得弧度美好在雨夜裡勾勒出最精美的剪影,多看了一眼又快不知道路怎麼走……
明明不方便走起來磕磕絆絆,步子卻特別的快,一轉眼古寺的殘破飛簷已經入目。
兩人遠遠停下,凝神聽四面動靜,秋夜雨聲裡只有蛩蟲在淒涼的做最後掙扎之鳴,又等了半晌,終於確定那些人沒有搜到人已經離開。
鳳知微舒一口氣,進了古寺,趕緊去解蓑衣,一面道:「這裡已經找過,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已經連夜下山,好歹捱過去了……」
一句話未完,忽有桀桀的笑聲響起!
笑聲一起,鳳知微抬手就去拉寧弈,然而寧弈已經閃電般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兩人動作都快,卻因為蓑衣困著,挪動不方便,險險絆倒,鳳知微長劍一拉,嗤一聲蓑衣破裂,麻草飛舞間,只見眼前雪光耀眼。
數十柄長劍寒芒冷銳,如秋水一泓晃動眼前,對準了兩人要害,只要向前一捅,馬上就會出現鳳篩子和寧篩子。
鳳知微掀起眼皮看看,笑了笑,「好劍。」卻在寧弈手心裡悄悄寫:「十二人,全使劍,八卦方位,震三,離二,兌二,坎一,巽二,坤二。」
寧弈皺眉,在她掌心寫:「不要輕舉妄動,可能不是那一批。」
鳳知微也深以為然,要是那一批,劍早就出手了,何況她記得對方武器也不是劍。
「各位這是幹嘛?」她揚眉冷聲問,「我兄弟遊山不慎失足,到這古寺避雨,就算驚擾了各位,各位犯得著以劍相對麼?」
剛才她已經亮了劍,想要裝驚惶老百姓已經不可能,倒不如直接用江湖口吻,看起來和對方身份也相近。
對方十二人,都穿著灰底青邊的布衣,眉目間十分精悍,太陽穴高高鼓起,神情氣質,像是某一門派的江湖中人,聽見她的話,眉宇間閃過一絲詫色,當先一人聲音刺耳,冷冷道:「這蓑衣是山民常用的式樣,你既然遇見山民人家借用了蓑衣,為什麼不在人家家中休息,反而要跑到這廢寺來避雨?」
這話問得正在要害,鳳知微心中一驚正在思量怎麼回答,身旁寧弈已經笑道:「那山民夫妻二人只有一間小房,屋中氣味渾濁,我們兄弟聞不得那些,寧可另找地方。」
領頭之人看兩人雖然尋常布衣,但確實氣質高貴舉止從容,這番話倒也可信,神色微微猶豫,鳳知微已經抬手去撥他們的劍,笑道:「都是武林同道,相逢也是有緣,何必刀劍相見呢?」
那人眉間閃過一絲鄙棄之色,心想你們兩個和家裡武師學了點粗淺功夫的公子哥兒,也好意思說是武林中人。
他皺眉打量著兩人,此時兩人臉上都有一直故意沒擦去的血和泥,容貌卻還是看得出的,他目光在寧弈臉上轉了轉,突然目光一閃,道:「兄台說得是,確實失禮,敢問兩位台甫?怎麼會落到這等境地?」
哪有拿劍對著人和人寒暄的?鳳知微心中暗罵,面上笑吟吟道:「我們是隴南人,來暨陽探訪親友暫住,我兄弟姓田,聽說暨陽山風物華美便來遊山,誰知道不小心失足矮崖,也和從人失散,正想著趕緊下山呢。」
她歎息著去牽寧弈,道:「各位想必也發覺了,我哥哥他……眼睛不太方便,自幼帶來的眼疾,來暨陽也是為了散散心。」
那領頭人的臉上狐疑,終於淡了點。
鳳知微一直平靜的笑,握劍的手指卻捏得很緊,那些閃動的劍光就在寧弈身前,輕輕一遞她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得他。
所以她只好主動拿寧弈的眼睛來說事——寧弈失明目前除了她誰也不知道,如果這批人也是找他們的,僅憑這個失明,對方就能打消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