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她一把抓住劉牡丹,伏在她肩上,道:「還是麻煩一下大妃算了。」

劉牡丹怔了怔,眼睛對鳳知微瞟了瞟,笑道:「好……好……我送你過去,你沒事兒我再走。」

「我也快生了……」華瓊伏在劉牡丹肩上,和她咬耳朵,「有些話兒不好和她姑娘家說,也不想和男子說,倒是想問問你,也就你合適了……」

這麼一說劉牡丹更加無法拒絕,趕緊招呼著女奴將華瓊扶走。

鳳知微看著華瓊慢吞吞挪回去的背影,笑了笑。

這下可沒人再擋著了。

她帶著兩個人長驅直入,在達瑪活佛院子門口大大方方求見,有侍候的小喇嘛出來接著,雖然有點不安,但是她是大妃,又只帶了兩個人光明正大的過來,想拒絕也沒理由,只得將她請了進去。

清漆長廊落足無聲,廊簷下桐油燈光線昏暗,厚厚五彩地氈上乾癟得孩子似的老人,還是端著個千里眼窺視著來人。

一尊包金銅佛像在他身後,含一抹神秘微笑,沉默注視著神情雍容步入的女子。

鳳知微大開著門,屋子裡一切清晰可見,宗宸和顧南衣立在門口,院子裡侍候的小喇嘛們,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屋子裡的兩個人。

「你來做什麼?」老喇嘛厚厚的眼皮搭下來,眼睛看著地面。

「來看看我們的達瑪阿拉。」鳳知微遠遠的坐下來,言辭親切,語氣聽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下一句更是讓達瑪一震,「看看他,怎麼還不死呢?」

「想我死……」達瑪沉默了一陣,沙啞的笑起來,「你這頭心懷叵測的母狼,你能在這草原上,咬著雲端上的神麼?」

「幾十年族人頂禮膜拜香火供奉,還真的熏得你昏了頭把自己當成神。」鳳知微淺笑著撥亮桌上的油燈,油燈的光芒在她眼下照出睫毛暗影,「依我看,你還不如你身後那座實心的,永遠不會亂說話。」

「沒有亂說話。」達瑪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啞聲道,「這是持戒弟子的最大罪,不敢犯。」

「就算你所預言的每個字是真的。」鳳知微傾身向前,盯著他的眼睛,「你敢說你是出於公心進行的卜算?你敢說你一直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達瑪,持戒弟子,任何時候都必須秉持公心,你敢說在這件事上,你所有的話,所有的舉動,都沒有任何可以挑剔,問心無愧處?」

達瑪一動不動,蒼老的皺紋層層疊在一起,像一團爛毯子縮在油燈的陰影中。

昏暗沉凝的氣氛裡,似有什麼東西,沉重的壓下來,老喇嘛眉宇間,露出了一點疲倦的神色。

「克烈對你說了什麼?」鳳知微向後一仰,靠在巨大的靠枕上,神情悠然。

「他只是將最近發生的事告訴我而已。」達瑪搖頭,「並不是你猜想的,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就算說了什麼,卜卦的結果天意注定,不是誰可以擺佈。」

「你卜卦的時候,他就在你身邊吧?」鳳知微露出一絲冷笑,「達瑪,你好好想清楚。」

老喇嘛震了震,渾濁的眼睛一陣翻動,回憶著卜卦時的一幕,原本的深信不疑漸漸露出了一絲迷惑,半晌卻搖搖頭,「他離得很遠。」

「離得遠就做不成手腳?」鳳知微跟進一步。

老喇嘛又陷入一輪沉思,他的神情越發有些迷茫,蒼老的大腦似乎今晚轉動得特別遲鈍些,他拚命的回憶不久前克烈到呼音廟的那一幕,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記不清楚到底都有哪些細節。

「老了……老了……」他搖頭歎息,卻依舊固執的道,「神的旨意不會有錯,你不用再說什麼,神的弟子,永遠不會改動卜卦結果。」

「誰要你改動了?」鳳知微站起身,笑得懶散,「達瑪阿拉,看你氣色不好,經常失眠是麼?不過沒關係,很快,你就可以好好睡了。」

她笑著轉身離去,輕捷的步伐帶動油燈火苗一陣亂閃,飄搖的光影裡老喇嘛費勁的掀起眼皮,看著她的背影,咕噥道:「來到草原的母狼……」

「你說小孩子尿布用什麼布料好啊?夏天用細葛成嗎?不然就是棉布?會不會熱著了生瘡?」後殿裡華瓊抓住劉牡丹問個不休,不住的撫摸肚子,「哎呀……今晚他鬧得我好不安生。」

「棉布就好啦,我們草原上沒中原那麼多講究……」劉牡丹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擔憂的問,「去請醫官吧?你這孩子,我說要請醫官你怎麼都不肯……」

長廊外傳來腳步聲。

劉牡丹手一鬆,華瓊唰的坐起,伸了個懶腰,笑吟吟道:「哎呀請什麼醫官?我好了。」

她眼波清亮,動作利落的爬起來,繞著室內飛速走了一圈,對著劉牡丹手一攤,「你的話比靈丹妙藥還有用,我現在精神可好了!」

劉牡丹仰頭望著剛才還氣息奄奄的孕婦,臉上表情十分精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好了啊?」鳳知微一腳跨進來,笑瞇瞇的道,「真是麻煩牡丹花兒了,牡丹花兒出馬,無人能擋。」

「華瓊出馬無人能擋才是。」牡丹花嘿嘿笑著爬起來,「好了,她精神好了,我也被用完了,你步也散過了,我繼續去散。」

「請便。」鳳知微微笑目送牡丹太后狼奔而去,回身對得意洋洋摸著肚子誇獎她兒子的華瓊道:「一事不煩二主,明天還得借你大肚子一用。」

草原晨間的氣息清新明亮,照在黑瓦白牆色彩分明的王庭,高崗上的布達拉第二宮因此純淨而清貴。

《凰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