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擅闖,那就放下刀退回去……」桂見周見她顏色和緩,放心走近她身邊,正要呵斥她滾出去,喝聲未落,華瓊突然一把拽住他,唰一下拽到自己身前,將自己的雙刀往他手中一遞,桂見周下意識抓住,還沒反應過來,華瓊抓著他握刀的手,突然往自己臂上一抹!
鮮血濺出!
桂見周噴了一臉血,震驚得呆在了那裡,四面人全部張大嘴,不明白華瓊抓了桂見周去傷自己是為什麼,華瓊已經一聲大喝:
「大膽!你一個六品獄官,竟敢無故襲殺四品有功參將!」
喝聲裡她一把勒住呆如木雞的桂見周,橫脖子刀光一抹!
血花噴射!
比剛才那血更多更急,噴泉狀飛起半人高,再撲簌簌落下,滿地裡下了一陣血雨。
血雨裡所有人面無人色,彭沛蹬蹬蹬後退幾步,扶著牆才沒軟倒下來,袍子下端,卻似乎隱隱濕了。
血雨裡華瓊滿不在乎一抹臉,把好端端一張清秀的臉抹得更加猙獰可怖,手一攤,桂見周至死充滿驚駭的屍體麻袋一般跌落在地,發出一聲空洞瘆人的迴響。
「諸位都看見了。」華瓊格格一笑,一攤手,「這刑部獄官喪心病狂,上刑成癮,竟然對我這前來探望好友的無辜人士驟然動手,在下無奈之下,為自衛誤殺此人,實在抱歉,抱歉。」
她滿面桂見周的鮮血,腳下踩著桂見周的屍體,臂上鮮血涔涔面不改色,在昏慘慘油燈下,惡鬼一般的說著抱歉,別說那些衙役了,就是專門看守重牢,見慣鮮血和生死的幾個獄官,也給震得兩股戰戰,牙齒發響。
華瓊轉頭,對彭沛一笑。
文官出身的彭沛,兩眼一翻,嚇昏了……
「彭大人怎麼暈了?我的傷沒事的。」華瓊笑嘻嘻的站那裡,指揮衙役,「來,把那蛇還有那火爐給我搬出來,看著便噁心的。」
現在看起來最噁心的其實是她自己,但是誰還敢再多說一句?殺人沒什麼,但是這種手段太狠太震懾,滿牢衙役都被震住,主官又暈倒,沒人發號施令,生怕不聽令,這位出名的女勇將一把把人拽過來,再給自己一刀然後「自衛殺人」,她流一杯血,別人要流一腦腔。
蛇桶搬出來,火爐搬出來,華瓊抓起地上案卷看看,輕蔑的笑一笑,順手扔在了火爐裡。
隨即她大聲道:「我被你們的獄官刺傷,叫人來給我看傷!」
「華將軍……」聞訊而來的一位刑部侍郎,急急奔過來,先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桂見周,臉色變了變,忍了忍道:「將軍既然要看傷,還是隨本官先上去吧。」
「哎喲我不行,我頭暈。」華瓊立即一伸手,扶住牢門,「搖搖欲墜」,「我走不動了,就在這吧。」
她剛才還悍然殺人,中氣十足指揮衙役撤出刑具,嗓門大精神足,這一眨眼,弱柳扶風了。
刑部侍郎瞪著眼睛,不知道怎麼辦好了,華瓊不是目前待罪的魏知,這位華將軍是白頭崖大戰的功臣,天朝目前最炙手可熱的唯一女將,聽說馬上也要派去南疆鎮守一方,據說夫家也是富可敵國的南海燕氏,這樣的人物不可輕易得罪,何況看她行事之狠,真要惹急了,什麼做不出?
「我頭暈。」華瓊背靠著鳳知微的牢門,面對著顧南衣的牢,一把拖過衙役們喝酒吃飯的兩個方桌拼一起,自己從休息室裡找了被褥,鋪鋪墊墊,旁若無人的爬上去。
大聲宣告。
「我被你刑部的人刺傷,頭暈,走不動,從現在開始,在你這裡養傷。」
她舒舒服服躺下去,睡在兩牢之間。
滿大牢的人目瞪口呆。
華瓊閉眼躺著,不管臂上鮮血流淌,她的手,從身後緩緩伸過去,觸到身後牢門鐵柵欄鳳知微伸出的手。
緊緊一握。
黑暗裡,生死相交的女子,眼底閃出晶亮的光。
鳳知微緊緊握住華瓊的手,低聲問:「你怎麼進來的?」
她有點擔心華瓊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硬闖進來,那樣大小也是個罪名。
「刑部現在豈是好闖的?我便是不顧忌我自己,也得顧忌著你。」華瓊道,「硬闖豈不是又給那些人加罪於你的機會?我才沒那麼傻,我跟著楚王進來的。」
「哦?」鳳知微目光閃了閃。
「你的案子既然現在在刑部,他這個主管三法司的皇子要來查問,誰也沒法攔。」華瓊笑嘻嘻的道,「刑部一堆侍郎員外郎和大小主事,全部給他支使得團團轉,一會兒要調卷宗一會兒要看證據,一會兒召集全員開會商討如何辦好此樁御辦重案,我這個殿下隨員四處走走看看也沒人敢攔,『一不小心』,走過來了。」
鳳知微忍不住一笑,華瓊悄悄附耳在她耳邊道:「我來了有陣子了,殿下叫我別急,等彭沛動刑再動手,哎呀聽得我真是氣炸了,好容易才忍住,嘿嘿,宰那個桂見周,真痛快!」
鳳知微拍拍她的肩,也悄悄道:「寧弈過來,怎麼沒人通知彭沛?」
「那也得有人通知才行啊。」華瓊嘻嘻一笑,「全給殿下護衛堵住了。」
鳳知微出了會神,笑笑,去撕自己衣袖,道:「還流血不,我給你裹裹。」
「別。」華瓊攔住,「就要他們的大夫來處理,我好裝,我現在就住在這裡了,誰也別想在牢裡再動你們一根指頭!」
她轉身懶懶的躺下去,蹺起腿,招呼縮得遠遠的衙役,「去,看看大夫怎麼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