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叱:「下來!下來!你這潑婦!」
一邊抱緊他家黃夫人的腰。
馬車裡黃夫人奪了幾回都沒奪回手,爬了幾回都沒爬下去,馬車在爭奪中顫顫搖晃,四面竊笑更響。
「黃夫人真兇猛……」
「可憐了黃大人那一把瘦骨頭……」
「不曉得每晚閨房之樂,是不是也是這個姿勢……」
馬車裡「黃夫人」對那個不懷好意的黃騙子忍無可忍,狠狠的掐在他腰間軟肉上。
底下寧弈「哎喲」一聲,聲音傳出馬車外,換來外間又一陣心領神會的笑。
不過好歹是鬆了手,鳳知微恨恨整理衣服,心知這個傢伙是故意的,連她可能會有的反應都計算好了。
「這回可都看見你的潑辣了。」寧弈在他耳邊低笑,「第一關已過。」
鳳知微白他一眼,毫不客氣推開他。
車簾再次被突然掀開。
鳳知微推開寧弈的手,立即攬在了寧弈的脖子上,嬌弱不勝的道:「夫君,扶我下去。」
寧弈咳嗽,心想這女人這語調甚銷魂,就是地點不對。
侍衛再次呆在車門口,看著那個河東的那隻母獅子,突然變成了攀枝花,心想傳說裡那黃夫人出身風塵十分厲害,果然不假,瞧那老黃,臉都黃了。
黃大人清清嗓子,昂起頭,一本正經的扶著他夫人下了車,四面似笑非笑的怪異眼光射過來,黃大人昂首挺胸,卻難免老臉發燥。
黃夫人卻坦然自若,學著帝京貴婦的派頭,款款的被夫君扶下車。
這對沒有學過戲卻演技超群的男女,在漱玉山莊管家的迎接下步下馬車,黃大人背手看著山莊高大的門樓,一派學士風度,高聲吟:「中庭起崖谷,漱玉下漣漪。丹丘誰雲遠,寓象得心期。豈不貴鐘鼎,至懷在希夷。唯當蓬萊閣,靈鳳復來儀——好名字,好名字!」
黃夫人則對著山莊門樓旁一池靜水挽鬢照影,滿意的笑道:「這水好清,照得我甚美貌。」
「……」
從山莊側門入,奇異的並沒有看見廳堂樓閣,高大的門樓後還是山壁,籐蘿蔓纏,嶙峋深深。
管家笑容可掬,對兩人躬一躬,道:「黃大人,黃夫人,山莊入口頗有些特別,尋常車馬到這裡便再進不得了,敝莊為來客另備方便通行的籐轎,請兩位換乘。」
他拍拍手掌,便有人抬來兩頂上罩了紗頂的籐轎,說是轎子,不過是極小的兩人抬,一個人坐上去,轉身都很困難。
而幾個侍衛已經掀開了一處籐蔓,籐蔓後是一個整潔幽邃的洞口,洞口砌著雲石,做成月洞門形狀,裡面卻幽深陰涼,九曲迴腸的不透光,遠遠有帶著水汽的風吹過來,撲面舒爽。
這倒是獨具匠心的設計,只是需要穿山而建,二皇子好大手筆。
而更關鍵的是,這樣一來,兩人便要在那彎彎曲曲燈光暗淡之地分開。
寧弈和鳳知微對視一眼,眼神一閃各自掉開。
寧弈扶著鳳知微到了轎前,親自安置她坐下,為她放下轎頂的淡青紗帳,笑道:「這轎子滑,夫人小心些,可別落了下去。」
「黃大人夫妻真是恩愛。」那管家笑道,「請千萬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侍候夫人。」
當下一人坐了一頂,兩個轎夫悠悠抬起,管家和侍衛並不跟隨,含笑立於原地。
眼看著兩頂小轎沒入洞中,一個侍衛笑道:「金管家,要我說,何必這麼費事小心的?明明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嘛。」
「你懂什麼?」那金管家一聲冷笑,「最近本就是多事之秋,魑魅魍魎多得很,殿下說了,參加夜宴的,只要不是咱們府中的人,一律從幻洞中走,心中沒鬼自然過得去,還多賞一番景致,心中有鬼……」
他冷笑一聲,聲音突轉猙獰。
「叫他來得,去不得!」
小轎悠悠,曲洞深深。
這是山體中原本就有的洞,再經過人工開闢,便成了如今的山莊迎客道,洞頂怪石高掛,洞中流水淙淙,潮濕的巖壁在燈光照映下泛著深青的光,蔭涼如玉。
燈嵌在石縫間,正在各個拐角的位置,將道路前後都照得朦朧,淡紅的燈光漂移過去,像一片雲霞。
行了不幾步,已經看不見前面的寧弈的轎子,這個洞拐得很,鳳知微懷疑,裡面根本就不是一條道路。
「夫人可冷?」一個轎夫突然問她,也不待她回答,便笑道,「小的差點忘記了,這山洞中有點冷,也濕,莊裡特為來客備了蓑衣和薄氅,待我為夫人拿來。」
說著也不待鳳知微表態,兩人竟自放下轎子。
鳳知微唇角泛出一絲冷笑,口中卻惶急的道:「哎哎兩位小哥,別走啊,我不冷,你們走了我怪……怪怕的……」
兩個轎夫置若罔聞,轉了個彎便不見了。
鳳知微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半晌緩緩收回,她有點畏怯的打量了四週一眼,縮了縮肩,將披風攏緊了點。
前方的燈光不知何時換了顏色,一片慘綠,幽幽的漂浮著。
一片瘆人的寂靜裡,燈光下一處小水潭突然開始汩汩的冒泡,咕嘟咕嘟的水響之聲空而沉悶,在四面濃重的水腥氣裡,讓人想起某些煮著的詭異的物體。
鳳知微驚恐的望著那邊,將披風攏得更緊,牙齒漸漸發出打戰的聲音。
身下的籐轎卻又突然開始晃動,明明四面沒人,轎子卻開始一前一後搖擺,鳳知微驚呼一聲,奔出轎子,緊緊貼靠在一邊崖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