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她也不曾說過一句苦,少爺教什麼她學什麼,唯一反對的就是顧南衣要灌輸自己內力給她或者想打通她全身經脈,逢著他有這種想法她便毅然以罷學相威脅,顧南衣只得作罷,鳳知微又命跟來的暗中護衛把守好自己的門戶,別人靠近問題不大,堅決不給顧南衣靠近,以免自己晚上睡覺睏倦太過,被顧南衣爬進來耗費自己真力給她打通經脈。
到了第七天頭上,顧南衣終於沒有拿出新東西來教鳳知微,好歹囫圇吞棗的學完了他的課程,餘下的不過是自己練習提高,鳳知微鬆了口氣,剛想找人給自己鬆鬆筋骨或者上床睡上一天,又接到呂瑞請柬,邀她南苑皇家園林狩獵。
這已經是最近幾天來的第三次邀請了,鳳知微沒法再推辭下去,只得乘車赴約,顧南衣卻沒有跟過去,只安排了手下暗衛好好保護,鳳知微也沒有對此表示異議,兩人自那夜之後,都顯得平靜而安然。
西涼御苑在錦城西側,出城七里的一處偌大的林場,鳳知微到的時候,呂瑞已經在等候,看見她笑道:「魏侯可真難請,竟然三邀而不至,今兒帖子上要不是署了攝政王的名,只怕還是請不動魏侯大駕。」
鳳知微怔了怔,她倒沒注意帖子上到底是署的誰的名,只是認得呂瑞的管事,還以為是呂瑞相邀,連忙道歉幾句,又問:「王爺呢?」
「王爺壽辰在即,正忙得厲害。」呂瑞笑道,「卻不敢怠慢遠客,著我在御苑好好陪陪魏侯。」
鳳知微心想壽辰這事也未必需要攝政王事事忙碌,忙著和晉思羽路之彥接觸才對吧,以目前晉思羽路之彥勢力範圍,加上西涼,正好將天盛閩南包圍其中,而閩南前不久剛經歷了一場內亂,元氣未復,確實是個趁火打劫的好對象,完事了便可瓜分閩南各取所需,當然攝政王也有可能想和天盛結盟,卻至今沒有動靜,就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打算了。
那邊呂瑞已經著人牽了馬來,笑指比較偏僻的西邊道:「那邊聽說有不少異獸,咱們不妨打了些玩玩。」
鳳知微一笑應諾,一踢馬腹,兩人胯下都是好馬,射箭似飆了出去,護衛們追之不及,被遠遠拉開距離。
進了林子,呂瑞才一勒馬,斜眼睨著鳳知微笑道:「魏侯上次不告而別,可真是有失風度。」
「大司馬以刀陣對佳客,我看倒是有失風範在先。」
呂瑞一笑如閨秀般姣好,淡淡道:「佳客?只怕此刻佳客,下一刻便是階下囚呢。」
「哦?」鳳知微挑起一邊眉毛。
「大越和長寧來使都在錦城,想必魏侯也知道。」呂瑞唇角一抹譏誚笑意,「也不知是魏侯人緣太差還是怎的,據說如今大越和長寧方面,都和攝政王有所接觸,各自提出結盟要求,諸般條款,對我西涼十分有利,唯一的要求,就是留下魏侯你的命。」
他微笑揚鞭看著鳳知微,嘖嘖讚歎道:「一命可傾一國之利,魏侯真乃能人也。」
「真是在下的榮幸。」鳳知微笑道,「攝政王下定決心了麼?」
「我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呂瑞打了個呵欠,小白臉泛上一股憔悴的暗青,看起來好像幾天沒睡,「就憑你對我的拒絕?」
「大司馬心胸忒小。」鳳知微馬鞭敲著籠頭,揚眉笑道,「你我都算政客,最應該明白,這世上的事,萬萬沒有一問即應的道理,不是麼?」
「那現在魏侯打算如何應呢?」呂瑞眼睛一亮,立刻道,「在下萬事俱備,可一直等著魏侯的東風呢!」
「哦?」
「在下身為先帝最重視的輔政大臣,當初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年勢力也豈是殷志恕可以小覷?」呂瑞笑得嘲諷,「當初三大輔政之臣,如今雖只剩下我一個,但正因為我厚顏活著,先朝老臣多得保全,這些年苦心經營,別的不說,在這皇城之內,出其不意困住殷志恕取其性命,想來不是難事,但出師必須有名,我手中沒有皇權正統的憑證,便不能得到朝中諸多老臣的相助,而這憑證,望魏侯有以賜我。」
「大司馬說了那許多,在下卻聽出把握其實不大。」鳳知微望著遠處皇城一角,悠悠笑道,「要倒攝政王,還得出其不意,又得在皇城之內,很明顯,一旦給他出了皇城,便是你扶持的是皇權正統,也必不能順利登位,不是麼?」
呂瑞默然,半晌才道:「攝政王掌控大部分軍權是事實,但是他最大的缺陷在於,他明我暗,他的勢力我瞭如指掌甚至可以部分調動,我的心思他卻始終不知,他做夢也想不到,倚為臂助的大司馬另懷心思,僅憑這一點,殷志恕必敗。」
「攝政王能登如此高位,也算一代雄才,王者多疑,顧盼左右多不可信,大司馬何以認定,攝政王當真對你的心思毫無察覺?」
呂瑞又沉默了一下,鳳知微也不再問,一笑挽弓試射前方一頭急竄而過的鹿,弦滿將射那一霎,忽聽呂瑞道:「我自幼相依為命的唯一親姊,是王爺的正妃。」
鳳知微手一顫,箭射出便失了準頭,奪的一聲射在那鹿尾上,驚得那鹿滴血逃竄而去,鳳知微歎一聲「可惜」,收了弓,回頭注視著呂瑞。
大司馬還是攝政王唯一小舅子的事,她還確實不知道,似乎所有人都淡化了這一層關係,更願意將攝政王和大司馬的情誼,歸為惺惺相惜的主臣之交,如今呂瑞說出來,她終於難免那一霎震驚——既然還有這麼不可分割的親屬關係,呂瑞為什麼還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