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眼睛有點微濕,似乎自己在夢中哭過,卻已經想不起來夢見什麼,隨即便覺得臉上好重又好癢,仔細一看,竟然真的是顧南衣的臉,貼在自己的頰上,他的面紗垂在她臉上,風一吹拂得她鼻端發癢,而他還是昨晚那個摟住自己的姿勢,有點怪異,腰都是半扭著,卻將自己牢牢的護在了船板中間,沒沾著海水,他自己的衣襟下擺,卻都濕了。
鳳知微很佩服顧南衣能在這樣狹窄的海水中漂流的船板上不動如山的睡,果然天下第一不是白說的,她慢慢的推開他的臉,怕自己不小心驚動他,身子一仰兩個人便會都落水。
她這裡很小心,那邊海水裡泡了一天一夜的寧澄,打著噴嚏抬起頭,一睜眼看見那兩個竟然比昨晚姿勢還要曖昧的抱在一起,頓時大怒——他覺得殿下如果這樣和鳳知微抱一起那是很不順眼的,但是如果顧南衣和鳳知微這樣抱一起那就更不順眼,是可忍孰不可忍,寧護衛衝動一上來,頓時忘記此刻身在何處,抬腿就去蹬船板——「喂喂!男女授受不親!」
「砰。」
這一蹬,本來被顧南衣用槳壓住打圈圈漂流的那一大塊船板頓時一翹,剛剛才小寐一下的顧南衣瞬間轉醒,下意識就去抓鳳知微,結果鳳知微忙著也要去抓他,兩人手臂半空中一交,卻又忘記各自還套著那鎖鏈,身子一扯一歪,噗通一聲鳳知微當先落水,隨即又是一聲,顧南衣也給拽了下來。
鳳知微一落水就去拉船板,不防顧南衣栽落正好落在她上方,她這邊頭一抬只覺得眼前影子一閃,什麼東西正正俯衝下來,將她壓到水底,隨即一雙冰涼而柔軟的唇,壓在了她的唇上。
鳳知微瞪大眼,「啊」一聲嘴剛張開,一大片海水便湧了進來,她嗆得氣息一閉,隨即覺得後背被人一托,一股暖流湧入肺腑,胸腔窒悶感立即消失,鳳知微混沌的意識一醒,立即明白顧南衣在渡氣,臉紅了一紅,有心想讓開,顧南衣卻似乎突然開了竅,在水中緊緊托著她的後心,不肯撒手,他的唇在鳳知微唇上輕輕游移,姿態溫柔而堅定,海水汩汩在身側冒著晶瑩的泡泡,日色金光穿越湛藍海水將這水下照得通明透亮,顧南衣的面紗被海水浸濕再緩緩浮游而起,一片迷離霞彩般的光芒裡似乎另有一道光芒一閃——
鳳知微突然閉上眼睛。
唇邊突然一動,有什麼趁她這心神一震之間,難得調皮的溜進了她的薔薇海域,動作生疏青澀的四處輕輕掃了一遍,似乎在猶豫,又似乎在品味這此生未曾想像過的無上銷魂和甜美,那是新的一片天地,機緣巧合在他面前光怪陸離的無心開啟,他在那樣的訇然中開裡看見煙雨蓬萊看見玉闕金宮,看見明月如許看見碧浪千頃,看見這天地美好所有,並因此一朝得救。
顧南衣睜大眼睛,一瞬間衝擊太過,絕世武功也似乎忘記了要做什麼,那雙托在她後背的手,無意中一滑,似乎又觸及了什麼起伏優美的溝谷,那般滑潤生香,握在掌中便似軟玉絲綢,從心上滑溜溜的游魚般掠過,不知道哪裡便被攥得緊了一緊,連呼吸也似被束住,微微急促起來。
鳳知微已經清醒過來,紅了臉要掙扎,卻因為兩人被鎖在一起,落下時鏈子纏住,越掙扎,兩人靠得越近,她正想是不是先解開鏈子,頭頂上一聲朦朦朧朧的隔水怒喝,那忠心的跟屁蟲怒喝:「你們倆在水底鬼鬼祟祟做什麼?」嘩啦一聲水響,寧澄已經不打招呼的將兩人拎了上來。
拎上來後,寧澄狐疑的看著那兩個人——不過是落個水,不是下個火,鳳知微的臉為什麼那麼紅?還有,顧南衣為什麼突然背對著咱?還有還有,他那麼個絕世大高手,手指抖什麼抖?羊癲瘋突發了麼?
寧護衛瞪著一雙賊兮兮的眼,將兩人望來望去,思考著要不要寫篇新報告來向主子表明此刻自己心中的疑惑並獲得他高瞻遠矚的指點,他那種搜骨剔腸的眼光令本來就有點心虛的鳳知微惱羞成怒,霍然回頭怒喝:「看啥?再看我……」
她語聲突然頓住,隨即露出喜色,頓時忘記繼續踐踏某人的寶貝護衛——遠處,一艘商船,正向這方向開來。
那邊寧澄看見大船,一聲歡呼,頓時也忘記了繼續探究那詭異二人組,只有顧南衣站在船板上,有點回味的摸著唇,覺得此生以昨夜和今早為最幸福完滿,那大船不上也罷。
不過鳳知微一個噴嚏立即讓他改變想要繼續賴在船板上漂流的主意,趕緊攔下了大船,一問果然是去西涼的商船,三人上了船,好在船主是個老江湖,看得出三人氣度不凡,並沒有多問什麼,還態度慇勤,各自給了一間艙房,這船路徑熟悉,又不像晉思羽在每個港口和島嶼都停靠換人,所以雖然海上漂流耽擱了一日,但最後還是按照原定計劃日期,回到了西涼錦城。
在城門口鳳知微遇上前來迎接的屬下,第一句就是問:「現在情勢如何?」一邊匆匆道:「上馬,先去宮城,一邊走一邊向我回報。」
說著一踢馬腹便要走,馬卻不動,鳳知微愕然回首,便見馬被一隻手隨隨便便拽住,那人一隻手,便令一匹健馬動彈不得,見鳳知微回頭,那人在逆光裡仰起臉,揚眉笑道:「嘿!什麼事這麼急?是因為想我了麼?」
那人聲音著實耳熟,耳熟得令鳳知微霍然回首,一轉頭間正迎著日光,日頭刺得她瞬間瞇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