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推門,門根本沒關,剛才似乎也沒人,但立即就有人從門後道:「來了?快點!」將一行人接了進去,隨即門內人影連閃,將門關上。
隱約聽見裡面腳步匆匆,還有人咕噥:「這婆子有什麼了不起,還能比……」
隨即便聽見茵兒的聲音,截住那人的嘟嚷,冷聲道:「少說幾句!無論如何,主子性命要緊!」
鳳知微聽著她們的腳步聲,忽然伏身地面,仔細傾聽,果然,那些腳步聲,竟然不像走在平地上,而是漸漸轉入地下。
地道?
鳳知微回想蘭香院的佈局,她對於機關之術的學習,是自從宗宸給了她那神秘冊子之後才開始的,之後她便離開了蘭香院,對這個地方,她還真的沒注意過有什麼蹊蹺。
如今聽著茵兒的說話腔調,那句「主子」,眾人急切的神情,和那個所謂的地道,她心中忽然警兆一閃。
當初被逐出府很多事,看似尋常,其實事事都在別人計劃控制中,寧弈那時已經將目標鎖定了她們鳳家姐弟,所以秋府初遇不是巧合,雪夜孤橋不是偶遇,蘭香院,自然也不簡單。
黑暗中鳳知微聽了一陣,直起身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地形,又躍身上樹,四處推算一下,過了一會,她身子一縱,無聲無息從樹端掠過,轉過一條窄巷,在一處民房前落地。
這裡,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那個地道的出口。
四面有些零零散散的乞丐,鳳知微觀察了一下,覺得這些乞丐是真的,她落在一個單獨睡覺的乞丐身邊,看看他的衣服還可堪接受,捅了捅他,道:「喂,兄台,能否買你一件衣裳?」一邊遞過一枚碎銀子。
那乞丐兩眼發光,接過銀子咬了咬,立即利索的脫下衣服,二話不說消失在黑暗裡——這些經常在花樓酒肆附近乞討的流浪人,會遇見各式古怪的人,早已學會處變不驚,有錢就賺。
鳳知微這下倒省了事,捏了鼻子將那件發黑的破褂子穿上,又披散下頭髮擋住臉,她今天沒帶面具出來,只好委屈自己裝個乞丐,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只有這些長年在此乞討的乞丐,才不會引人注意。
她蹲在一口破缸後,悠然自得的捏著不存在的虱子,聽著裡面的動靜。
裡面還沒有動靜,外面卻突然起了風聲。
不僅有風聲,還有亮光。
劍光。
這是一片寂靜的黑巷,和不遠處燈紅酒綠的不夜區鮮明對比,那邊的七彩光亮照過來,這裡也時常閃過迷離的煙氣,所以那些劍光出現時,像遠處的煙花無意中爆射到此處,不過是濃郁的黑暗裡雪光一閃,發出輕微的「哧」的一聲。
以鳳知微的武功,竟然也在對方出到第二劍的時候,嗅見了一陣血腥氣,才霍然驚覺。
她藉著那破缸的裂縫,小心翼翼看過去,這一條窄巷子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批扎束得利落的黑衣人,在巷內快速飛竄,出劍如潑風,無聲無息將那些在巷內睡覺的乞丐全部刺死。
鳳知微心中一震,此時她要走已經來不及,看這些人武功,她逃能逃掉,但是難免打草驚蛇,再說她心中始終還記得先前皇廟將自己逼下牆頭的高手,萬萬不敢冒險,於是縮在缸後沒有動。
她的身形比較掩蔽,但是那些人卻似乎必須不留活口,不多時便有輕捷的腳步過來,看見缸後的她,眼中猙獰的微光一閃,長劍如靈蛇,「咻」一聲,射入她心口。
這人對自己武功很有自信,一擊得手再不猶豫,轉身就走。
他倒提的劍尖在暗色中閃著微光,劍尖緩緩滴下鮮紅的液體……
鳳知微一動不動蜷縮在缸後,看起來就是個枉死的乞丐。
懷裡的半個木瓜很香,她突然覺得有點餓……
那邊似乎已經清理乾淨,隨即聽見馬蹄聲響,這些人立即恭謹的迎了上去。
鳳知微偏過臉,隔著破缸的裂縫,看見一騎紅馬悠然而來,那馬入眼她心中便一震——極品越馬!
視線往上一抬,馬上人正冷然俯身下望,星光下一張臉白玉玲瓏,秀麗熟悉的臉型,眼睛卻大而明亮有煞氣。
韶寧!
她立馬星光下,看著那地道出口的民房,慢條斯理的開口,晚風吹來零散的語音,隱約聽見說:「都清理乾淨了?」
黑衣人恭謹俯身。
韶寧滿意的點點頭,指指那民房,道:「時辰差不多了,這地方我看誰也想不到,馬上接了人立即走。」
「是。」
「這些屍體。」韶寧皺眉看看地上,道,「都清理掉,不然明天帝京府和九城兵馬司又要麻煩。」
那些人領命便去拖屍,鳳知微暗暗叫苦——她可不想被拖走。
此時她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看樣子慶妃今夜臨產,不知怎的,她不回宮中生產,也不在皇廟生產,卻選擇了蘭香院地下密道,而韶寧,現在就是算著她臨產時辰來接她的。
鳳知微算算日子,按說慶妃還該有個幾天才臨產,這是提前了幾天,還是乾脆催產了?
她心中還有個疑問,慶妃和寧弈有合作關係,那麼慶妃和蘭香院,是個什麼關係?
此時已經有黑衣人走近,快要來拖她,鳳知微心念電閃,思考著要不要先被拖走等下再回來——
突然一陣悶響!
這響聲似乎不是來自地上,而是來自地下,整個地面都晃了晃,破缸裡殘存的雨水突然濺了出來,潑了那要來拖她的黑衣人一靴子,那人駭然後退看著地面,連裝死的鳳知微都驚得睜開了眼睛——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