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
這個眼神如狼的年輕王子,自從上次在沐昕手下鎩羽之後,便時刻冷冷的注視著我們,然而他雖年少,卻極具城府,父親面前,他守禮自持,未有絲毫失禮處。
我卻知道,他是討厭我們的。
我自然不將他的憎恨看在眼裡,卻也未曾太過小視這人,他的眼睛裡隱藏了太多暗昧無明的東西,飄忽在瞳仁深處,無可捉摸卻真實存在。
這個暴戾與陰沉並存的少年,我直覺的防範,卻未曾想到,一著失算,依然被他抓住了痛腳。
都是自己連日辛苦,元氣大傷的緣故,要不然怎麼可能被他追綴卻絲毫未曾察覺?
心念電轉,今日燒宮,奪寶,只怕都被這小子摸了個明白,說到底我並不畏懼,反正東西到手,大不了背著近邪闖出府去,以後再不來便是,父親總不會對自己女兒下毒手。
然而他明知一切是我所為,卻並不聲張,在這僻靜無人處攔下了我……只怕另有企圖。
若在平時,十個朱高煦也不在我眼裡,可是現在……
心裡翻騰不休,面上卻一派平靜,我抬起眼,冷冷的看向眉目因得意而分外飛揚的朱高煦:「你打算做甚?」
他笑得張狂:「抓賊啊,不然還能如何?」嘴角牽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興趣盎然的盯著我的臉:「我說姐姐,你膽子可真的不小,堂堂燕王宮,難道在你眼裡也就是農家茅舍?說燒就燒,說搶就搶?」
他將那姐姐兩字,咬得分外重。
我笑,毫不退讓看著他的眼睛:「真真是奇了,我好好去給王妃請安回來,就看見一條攔路狗擋在面前,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誰是賊?誰燒宮?誰搶奪?信口雌黃這四個字,我今日算是見識了。」
他並不動氣,濃眉邪魅一挑:「你不認?哦,你自然是不會認的,可是本郡王說你是賊,那自然是有憑據。」
我神情不變:「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燒宮?哪只眼睛看見我偷盜?既然你認為你看見我燒宮竊物,為何當時不叫破,抓我個人贓俱獲?」
他窒了一窒,我飛快道:「火起時我一直在王妃身邊,之後隨她去救火,在寢宮迴廊外,大家都有見著我,你硬說我放火燒宮,請問,我是如何分身放火的?」
我猜得朱高煦一直跟蹤我,但必定不知道陰磷丸的秘密,所以對於燒宮只是猜測,並沒有想得通其中關竅,果然此話出口,朱高煦臉色頓時黑了幾分,嘴角一陣抽動,半晌硬聲道:「我雖不知你如何燒宮,但你潛入寢宮奪走寶物是我親眼所見,若不是你燒的,也必有同夥!」
我冷笑,拂袖:「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懶怠和你在這毒日頭下磨嘴皮子,卻也不能任你栽下這惡毒罪名,既然你堅持己見,那麼,不妨去父王那裡辨個明白!」
他死死盯著我,突然笑了起來,我此時渾身無力,暈眩陣陣,被他看得越發覺得不適難受,卻聽他怪笑道:「我真是糊塗了,和你說了這許多,都說拿賊拿贓捉姦捉雙,現成的贓,拿了便是!」
說罷袍袖一捲,掌成虎爪,竟直直向我懷中,探手便抓!
我傷後反應已略有遲滯,此時見他出手竟直襲我前胸,毫不顧忌男女姐弟人倫之防,大驚之下,羞怒之心頓起,冷哼一聲,反手一揮,雙指成戟,襲向他面門。
我出手向來極快,轉瞬指尖便已觸及他眼皮,他的掌還離我胸口尚有寸許距離,我心中一喜,指下用力,改戳為拂,便待先點了他大穴。
卻忘了,真力已失。
指尖拂上朱高煦面門時的綿軟無力,他立時察覺,冷笑一聲,手掌閃電般一抬,輕輕鬆鬆抓住了我的手。
我一驚,立即用力回奪,奈何此時哪裡敵得過他的蠻力,幾下掙脫不得,他得意一笑,用力一拽。
我身子立即踉蹌前傾,眼看便要栽到他懷裡,趕緊用另一隻手抓緊了身邊一棵樹,才勉強穩住身形,頭暈眼花裡,卻見那可恨的小子慢慢舉起我的手,舉至鼻間,滿面輕佻之色,輕輕一嗅:「美人柔荑,果然形美色香。」
心裡的怒火熊熊燃著,燒得我遍體大汗淋漓,我不辨冷熱的渾身顫抖,全身血肉都似在燃燒,我自有生以來,智慧過人,武技不凡,無論行走何處,都佔盡上風,何曾受過這等侮辱?何況這人還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怎可如此無恥!如此罔顧人倫之防?
朱高煦抬起眼,看見我面上神情,得意之色更顯,眼中卻漸漸泛上冷冽之色:「姐姐……你真是我姐姐麼?誰知道你是哪來的丫頭?父王也是糊塗了,隨便什麼人都認,我可不認,我只認一條,得罪我的人,都得死!」
他狠厲湊近來,依舊不放我的手:「我先收拾了你,然後是那個沐昕,說實在的,我不是很想殺了你,你這般絕色……不過如果你死了,我想母妃心裡一定很高興。」
逼近的臉無限放大,看得見他目中其色幽深,閃爍著流蕩的光:「這般風華,處子幽香,真是令人色授魂與,飄香閣頭牌真真姑娘和你比起來,簡直就像個粗使丫環……嘖嘖,這朵傾城名花,本郡王不先採了,豈不是對不起老天厚賜?」
無盡的恐懼從心底湧起,席捲我全身,他是說真的!那狼般厲狠的眼神,目色深處閃現的渴望與慾火,血絲密佈的瞳仁裡志在必得攫奪佔有的宣告,無不昭顯了他並不是在玩笑,他真的要在此刻,無人的林蔭深處,佔有他的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