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接得很好,已將恢復,看來以後不會影響我的指法。
「咯嚓。」
放在桌上的手指突然一縮。
我霍然抬頭,看向左鄰。
那裡,有數人攝足靠近的聲音!
嘴角牽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閃身到門側,門縫裡果然閃過幾條鬼鬼祟祟的黑影,在那女子窗外不知搗弄著什麼,八成是那單身女子被人盯上了,夜半風高來採花來著。
這丫頭也是太膽大,若學了我,著了男裝,多少也掩人耳目些,這麼個年輕女子,出門在外,不被人打主意的可能幾乎沒有。
飄身而起,衣袖一拂已滅了燭火,輕身一縱已翻出後窗,越屋脊掠房舍,已到了那女子房側。
房門前,那幾條黑影正用唾沫沾濕窗紙,然後小心翼翼伸進吹管,管裡插著點燃的香。
我無聲的嗤笑,這真是老掉牙的伎倆,看來對方也不是什麼高手人物,不過混江湖的最下等的採花賊。
煙氣裊裊飄入室中,幾個人帶著奸計得逞的快意笑容,附耳在窗上仔細聽,月色青白的光照上那幾張齷齪的臉孔,神情猥瑣而下流,看得我幾乎嘔出來。
然而聽見室內沒有動靜,不由有些微憂慮,那姑娘當真如此大意,孤身投宿,也睡得如此死?
手指拂出,便待以賀蘭悠教我的流雲指閉了這幾人穴道,突然一頓。
又凝神聽了聽,然後,收手,笑了笑。
其時香已燃盡,那三個人頗有耐心,又等了等,聽見沒動靜,其中一個個矮身肥的便打了個手勢,三人詭秘一笑,俱都點點頭,矮子長身而起,帶著得意和興奮的神情,大搖大擺的推門進去。
「砰!」
一根粗而長的木棒,宛如從黑暗中突然生出,挾著凌厲的風聲,狠狠砸在了矮子的腦袋上!
矮子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血光暴現,人已經軟軟倒了下去!
那兩個人正滿心得意準備跟進去享受軟玉溫香,不想老大一進門就被惡狠狠的襲擊倒地,一時都懵了,以為門後埋伏著高手,驚惶之下,也不去救援矮子,跳起來就向外衝。
「啊!」
當先跑出的一個瘦子,不知腳下絆到了什麼東西,驚呼一聲已經歪倒下去,跟在他身後的另一個面目狹長的男子猝不及防,收勢不及,又絆在了瘦子身上,兩個人葫蘆似的滾作一團。
「咯咯咯咯……」
清脆的女子笑聲響起,響在這寧靜黑夜,這男子呻吟哀喚聲裡,聽來分外的奇異。
我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
嬌小的身影一閃,那女子已跳出了門,也不說話,先對著那兩個將要爬起來的採花賊劈頭蓋臉一陣好打。
真是棍下如雨點,棍落似劈風,打得那兩人哭爹叫娘求饒不迭,一個勁求姑奶奶饒命。
那女子也不理睬,悶聲狠打,直到打累了,才將棍子往後腰一插,單手叉腰,手指直戳到採花賊鼻尖:「饒你?饒你再去禍害人?我呸!」
後退一步,呯的一敲簷柱:「掌櫃的,這裡翻了天了,你還裝什麼死人?限你一柱香時辰,給我把這三個採花賊送給到官府去!不然我就告你個民賊勾結,搶掠婦女!」
幾乎是話音剛落,忽的一聲,胖胖的掌櫃便帶著一幫夥計出現在面前,滿臉堆笑:「姑娘,別急別急,莫要怨了小老兒,我這不是來了麼?」低頭看了那幾人一眼,恨恨踢了幾腳:「你們這些天殺的採花賊,去年我這兒出的那事兒,就是你們幹的罷,害得我生意壞了好久,好不容易捱過了,剛有點起色,你們又來禍害我!」
那女子站在一邊,嗤嗤冷笑,掌櫃又踢又打自說自話了半晌,見她神色鄙夷,不由有些訕訕,住了手,吃吃道:「姑娘……謝謝姑娘為這地方除害……若不是姑娘,這幾個淫賊還不知道要為禍多久,真是幫了小老兒好大的忙……」
那女子一擺手,神色裡全是不耐:「得了,你們這些怕事的傢伙,先前我這裡這麼大響動,你們這些躲在廊下牆角的漢子都在做甚?廢話少說,將這幾人送官,賞銀取回來送到我房裡,別想糊弄我,少一兩我是不依的。」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一笑,見那女子返身進屋,走上幾步,輕聲一喚:「姑娘,請留步。」
客棧上房裡,燈光熒熒,那女子好奇打量著我,目光坦然,卻並不放肆,我亦在微笑看她,細膩明潤的肌膚,被大漠風沙烈日琢磨成淡淡的蜜色,泛著上佳名瓷般瑩潤的釉光,流動的琥珀般明艷,五官並不算絕頂精緻,然而一雙黑黰黰的杏眼,寶光流閃,幽深如潭,注目久了,便覺心神蕩漾,再配上她眉目開闊,神情疏朗,與生俱來的一份烈烈的英風,更覺得其人清而艷美,神采懾人。
心裡忍不住喝聲采:「好個風姿獨特的女子!」
她上下看了我幾眼,突然一笑:「好個絕色佳人。」
我一怔,低頭看了看自己,因為先前準備就寢,穿的是件不辨男女的便袍,頭髮散披,她又是如何看出的?
那女子笑笑:「我在外面遊蕩久了,江湖女子男扮女裝的見了多了,自有這分眼力。」
我看著她:「遊蕩久了?姑娘卻似是不會武功呢?」
她朗然一笑,有隱而不發的傲意:「不會武功又如何?剛才,你不都是見了?」
我一笑回首,看見門檻處栓著的細鋼絲,黑夜裡被漆成黑色的鋼絲不易被發現,正是造成那兩個採花賊跌成一堆的罪魁禍首,若是白日裡,這麼簡單的埋伏,定起不了什麼用處,然而用得合宜,便生生折了兩個驚惶之餘不辨腳下的大漢,也算這女子有心計了。